心中想著這些,徐二郎落筆時筆鋒就鋒利許多。等意識到這封信是給女兒,不是給女婿的,徐二郎默了片刻。那裡來的女婿,且等個十年八年再來和他說這個詞兒。
他將寫了半頁的宣紙一把攥成團丟到地上,重新拿了宣紙開始寫。
長樂需要專心“學業”,徐二郎安排了人照顧她,到不需要額外擔心。倒是小魚兒,徐二郎有意無意的催促閨女回來。
他在信中羅列了瑾娘那些時日失落鬱悶的舉動,小魚兒是個孝順的姑娘,看到此處肯定會馬不停蹄的回家。
交代完小魚兒,還要長綺……這怎麼交代是好?小丫頭跟著宋老夫人在蘄州城裡快淘出花兒來了。
當真是老小孩兒,老小孩兒,長綺這一去怕是將宋老夫人骨子裡的,咳,也激發了出來。如今兩人處的跟親祖孫似得,宋老夫人將長綺一天的行程安排的豐富多彩,聽說還帶長綺回她娘家暫住了兩天……
徐二郎寫了信,讓人速速送去通州。這麼會兒功夫,瑾娘已經美滋滋的過來尋他吃飯了。
徐二郎抱著何種心思去吃瑾娘做的菜肴的暫且不提,隻說第二天一早長安和長樂幾人,就先後收到了二叔的來信。
長安估算了一下時間,再有三天就是學院裡的休沐日。原本他們是準備去蘄州城轉轉的,可他們這一次這麼多人一下離家,嬸嬸肯定想得慌。不管如何,回去一趟讓嬸嬸看看他們安安心總是好的。
恰好青陽書院的休沐日和應天書院不一樣。應天書院是每旬有一天假,青陽書院則是一月有三天假。
兩個書院每月的假期天數是一樣的,隻是放假的方式不同,也算各有優劣。如今青陽書院這個放假方式就方便他們兄弟幾個了,他們放假當晚從蘄州出發,到了翌日一早指不定就能到達通州,屆時再掐著點回到蘄州,滿打滿算差不多能在通州待上兩天半時間。這當真非常好了!
長安拿了書信去給榮哥兒與長洲長暉,順便和幾人說了他的安排。
榮哥兒自然是讚同的,他也想念爹娘了。
爹還好,每天有公事忙碌,想念他們的時間有限。娘卻不同,他們從小圍在娘身邊,陡然全都離開她,娘怕是會很不適應。人一空閒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他也怕娘生出什麼抑鬱的症狀。
榮哥兒欣然讚同,並道,“大哥看著安排就好。恰好咱們去碼頭時,要經過蘄州最繁華的街道,路上還可以給爹娘買些蘄州的特產。”
長安:“這些都交給我,你隻需要顧好自己的學問就行。”
長安又看向蔫蔫的長洲長暉,“怎麼,你們兩個一聽回通州就這副模樣,是不想回家不是?”
長洲和長暉哀怨的瞪了大哥一眼,長洲說,“我們怎麼會不想回家呢,我們可想爹娘了。隻是原本還想趁這個休沐日在城中逛逛的,如今逛不成了,我們有些失望罷了。”
長暉附和道,“不過回家也好,娘看見我們肯定會非常高興。”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榮哥兒問,“要不要派人提前過去給小魚兒與長樂說一聲?”
“說什麼?”宋玉安恰好在此刻端了午膳過來,結果一靠近就聽見榮哥兒那話。他如今對小魚兒三個字好似開了雷達,總能在第一時間捕捉。嘴巴也不受控製似得,條件反射就把想問的問題問出來。
索性這裡本就是人來人往的書院食堂,他們說話也沒有遮遮掩掩著,被人聽見也沒什麼大不了。更何況聽見的人還是玉安,那就更不妨事了。
榮哥兒等宋玉安在他們一側落了座,才回答了他方才問的問題。而宋玉安,從剛才起就有些魂不守舍,如今再一聽是通州來了家書,讓他們都回家一趟,他心中登時就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長安幾人都在書院讀書,他們回家也是正常的休沐。可小魚兒呢?
她本就是過來送兄姐們入學,外加逛一圈書院長長見識的。如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那她還有繼續回到這裡的必要麼?
幾乎是瞬間,宋玉安的心就跟被貓撓過的線團似得,完全成了一團亂麻。
他前幾天才認清了自己的心思,這幾天精神一直處在紊亂中。他尚且沒有想好以後該如何對待小魚兒,甚至都沒擬定好如何一步步接近她,讓她為他傾心的章程,可小魚兒卻要回家了。
她若是離了蘄州,以後再來不知是何年何月。那她還能為他心折,為他傾心,願意為他嫁來蘄州麼?
想到“嫁”之一字,宋玉安的俊彥再次不受控製泛起紅暈。可隨即他又意識到,如今說這些都太遙遠,如今最該做的,就是想個辦法把小魚兒留下來。
但是,能留的下來麼?
直覺告訴宋玉安,小魚兒指定是留不下來的。小魚兒前段時間還和他說過,她想家想爹娘了,若是再告訴她,家書催她回家,母親念她成疾,小魚兒怕是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即飛回去。
念及此,宋玉安一顆心不斷往下墜,眼見著就要落入無底深淵中。
想個辦法,要想個主意將小魚兒留下來,即便知道這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不做些什麼,他怕之後的日日夜夜都會在懊惱中度過。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沒想到他也會有這一天。
宋玉安苦笑不已,拿著筷子的手遲遲沒有動彈,因此還引來長洲好奇的發問,“玉安哥哥你在想什麼?你都不吃飯麼,再不吃飯菜就涼了。”
就連長安和榮哥兒聞言也看過來,“玉安你怎麼了,看你麵色不怎麼好,是不是身子有什麼不舒服?”
這話一出,從他們身後經過的幾個玄字班學生立馬頓住腳步。這其中有翔鶴、房臣,還有那位眼高於頂,一般人都看不在眼裡的朱饒。
這三人在他們附近落座,都憂心的詢問,“玉郎怎麼了?今天上午不還好好的,怎麼現在麵色這麼難看?”
說難看也不恰當,畢竟宋玉安的麵色還是很紅潤的。隻是他麵上的苦笑委實刺眼,讓人實在想一探究竟。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才惹得素來不動聲色的玉郎,露出如此愁苦的表情。
這幾個人啊,關心宋玉安是真,可想看熱鬨的心思也不是假的。
宋玉安能怎麼說?隻能一而再解釋沒什麼。可能是方才喝的那口湯太燙了,他現在覺得舌頭都不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