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玉郎三歲時,他與當時還是青陽書院山長的祖父弈棋。宋老山長琴棋書畫皆通,在大齊都嫌少遇見敵手,可何況是要下贏剛開始學棋的長孫了。
可那時的宋玉安發了宏願要贏祖父,不然就不睡覺。他小小一個人,那裡熬得住?就是精力好熬得住,宋老先生也熬不住啊。他那時候都六十有餘的人了,可不敢跟著孫子胡鬨。老先生不動聲色輸了棋,想回去休息,結果就被長孫戳破了算盤。那一天還是小小的玉安先熬不住睡著了,才被父母抱回房間。可他著實是個執拗的,之後幾年時間裡,每晚必定要與祖父弈棋幾盤,直到年滿十四憑真本事贏了祖父,這項睡前消遣才消去。
又有八歲時,玉安要在書院畫壁上作畫。當時他的書畫確實拿的出手,但孩子那時還太小了。要在畫壁上作畫,考驗的不僅是繪畫者的功底,還考量作畫者本身的身體素質。長時間舉著胳膊在上邊揮毫,對於成人來說尚且算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更何況是對還是孩童的玉郎來說?
玉郎小時候個子長的慢,他是過了十歲身體才迅速抽條的。那一年他個子躥的特彆快,印象中就總是在給玉郎做新衣裳。因為上一個月穿的還合身的衣服,下一個月再穿,就明顯短了大半截。而八歲時候的玉郎,個子還沒剛滿七歲的長洲和長暉高。
他小小一個人性情卻非常執拗,做事情也非常有條理計劃。他甚至列好了每天作畫的時間列表,將整體作畫的時間拉長到半個月。又用他較好的口才,說服她與他祖母,最後得到全家人的首肯,在畫壁前一呆就是半個月時間。
十二歲時玉郎要獨自外出遊曆,她和老太太千攔萬阻,可玉安已經安排好能護他安全的隨行人員,甚至就連隨行大夫都安排好了。他做了最最周全的準備,還給出了充分的要去允州的理由,若是她與他祖母不同意,好似她們就在無理取鬨一樣。最後如何了?還不是順了那小子的心意,讓他在允州府呆了半個月才回家的?
綜此種種,玉安看似溫和純良、無欲無求,但那都是假象。這孩子其實非常非常執拗,真要是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兒,那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必定要達成目的的。
想到此,魏思敏提著的心突然就放下了,“娘,咱們不著急。反正該急的另有其人才對。玉安一貫做什麼都胸有成竹,嫌少有做不成的,許是這次就是老天爺看他人生太順暢,給他打擊來了?”
宋老夫人說,“你就不怕打擊大了,玉安直接一蹶不振了?”
“那不會,我生的孩子,什麼脾性我一清二楚。娘你放心,若是玉安沒開竅,說不得這婚事還有些模棱兩可,但您大孫子如今可是心有所屬了。依照他那執拗勁兒,這媳婦啊,即便一年兩年內娶不進來,那遲早也是咱們老宋家的人。那好姑娘啊,跑不了的。”
宋老夫人和魏思敏絮絮叨叨的,兩人的心都定了下來。
是啊,她們為人母和祖母的是不靠譜,但玉安那孩子靠譜啊,指不定聽說這事兒就想了辦法讓小魚兒繼續留下了呢。
兩人正說著這事兒,突然門外有小丫鬟歡快的跑進來。小丫鬟手裡拿著兩封書信,看信封上筆記都是宋玉安親筆所寫。但其中一封是給宋家兩位女主人的,另一封則是給小魚兒的。
魏思敏接過兩封信,還納悶,“好好的,怎麼還寫起信來了?”過幾天就該休沐回家了,有啥急事兒不能回家再說?再來他父親和祖父也在書院,真有急事不找那他們。還讓人費這麼大功夫送書信進城來,這是想乾啥?
宋老夫人猜測,“怕不是聽說了小魚兒要回去通州的事情,想讓我們把人再留段時間?”
魏思敏一想也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而她又一掂量兩封書信的厚薄程度,覺得那就是事實沒跑了。不過,真是想象不到自家玉安開口和長輩說這事兒時什麼表情,想來一定會很有趣。
魏思敏讓人將小魚兒那封信給送過去,她則拆開了給她與老夫人的那封。書信上簡短的三五行字,卻是請求母親和祖母幫他去外祖與舅外公家借幾幅書畫來。
宋玉安連書畫的名字都給出來了,可見思慮也是很周全了。
見狀魏思敏玉宋老夫人都忍俊不禁笑出了聲。再是沒想過自家玉安也有為情所困,為一個女子而百般綢繆打算的一天。可惜了,如是孩子在跟前,就可以好好打趣一番了。
宋老夫人笑罵一聲,“玉安這混小子,他還想借他舅外祖的畫卷?他又不是不知道他舅外祖就是個嗜畫如命的。尤其他點名那幾幅,那一副不是他舅外祖的心頭肉?他也真敢開口索要,就是他親自出麵,他舅外祖頂多借給他當麵觀摩,想帶回家,那是彆想了。”
“誰說不是呢?要麼玉安也不能求上娘您這裡,他這是知道舅外祖對您有求必應,不然他怎麼不找他祖父,讓他祖父出名說情去?關鍵是不管用啊,舅父也就聽您的。”
話及這裡,魏思敏又點著信紙上兩個名字,道,“那孩子,也真是敢想。這幅《秋雁山行獵》以及這幅《醉臥美人亭》,說是他外祖的心頭肉、掌中寶也不為過。這也就是玉安開口要用,不然彆管提誰也彆想從他外祖那裡把畫卷拿過來。”
婆媳兩個說著這些話,心裡對宋玉安的打算也知道的清楚了。
這招投其所好是挺不錯,若放在前幾天也能順利將小魚兒留下。但眼下又不同,目前的情況是通州那邊來信明催,這要不是逆女逆子,那必然是要回去的。
可惜了,自家玉安百般綢繆,怕是要付諸流水了。
魏思敏玉宋老夫人同時搖頭,又同時開口說,“分開一段時間,對玉安來說,未嘗不是好事兒。”
少年情熱時容易一腦子栽進去,等緩過這股勁兒,他就會考量更多。換句話說,玉安的腦子現在太熱了,他需要冷靜冷靜,等仔細思考過,確定了就是這個人,再下手也不遲。
宋老夫人與魏思敏說著宋玉安玉小魚兒的事情,那廂小魚兒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書信,也有些納罕。今天什麼日子,怎麼信件都湊到今天到她手上呢?
爹爹的來信就算了,玉安哥哥寫信作甚?難道是督促她不可懈怠,好好作畫,好好練習技巧的?唔,玉安哥哥也太嚴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