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芙跟著韓燼的腳步一直向裡走,而後在內裡最偏仄的一方馬廄裡,看到了一匹威風揚昂的黑色壯駒。
“原來是這匹……”
寧芙立刻覺得眼熟,打量著說,“今日我看你騎這匹馬時還困疑了下,依這匹馬的高壯膘肥,怎麼沒被皇兄他們率先挑去,就算皇兄們有更好的選擇,那後麵幾位將軍世子怎也沒有選?”
“這是匹戰馬。”
韓燼上前給馬順了順毛,之後出聲解釋,“此馬生性桀驁難馴,因左蹄負傷才從戰場退下,暫養於林場,大概生性倨傲,不肯隨意屈於人胯。”
寧芙恍然,也猜到這些應是他從林場的勞役人員打聽到的。
“怪不得備選行列裡沒有看到它,若桀驁難馴,當地的苑令自然會怕牽它出來,會衝撞到貴人。”
說完,她略微思吟,目光打量在駿馬的壯碩蹄腱上,又問道,“既然如此,拿它為何又願意被你騎坐,任你驅使呢?”
韓燼一笑,傾覆過去,抬手在她白皙的後頸上輕輕撫挲。
之後略帶意味地啟齒,“大概因我胯.下有力,輕易便將這畜生給降服,殿下信不信?”
這個乾嘛要問她!她怎麼會知道!
寧芙臉色暈暈,忙垂睫錯開話題,催促他快些牽馬離開。
待走至門口,寧芙又瞥眼看到一匹通體雪白的馬,正於她手側一廄中休憩,她辨得這就是二哥白日間騎得那匹,知曉它應算得這整個林場中數一數二的寶馬。
韓燼注意到她視線停留,便問:“芙兒不與我同乘一騎?”
夜間縱馳,他本意無非是想避人與她親昵些。
寧芙卻展顏一笑,目光往馬廄裡深探,果然就看到係在鞍韉上的酒壺。
她說:“不是,是我今日親眼看到苑令向我二哥獻酒來著,你看,果然有吧。”
寧芙伸手正好將酒壺夠到,為了不打擾馬兒休息,全程間,她動作小心翼翼,待將兩個酒壺都拿在手裡,她搖著晃了晃。
“這一壺剩一半還多,這一壺好像還沒打開過,二哥怎麼都沒喝多少……既如此,那我們帶上一壺走吧。”
韓燼點頭,此刻他心事重重,自沒在意這些小事。
奔馳於原野,聞風聲在耳邊呼嘯,就連衣衫也被吹拂亂舞,寧芙當下換著一套尋常的寬鬆服飾,迎風擺袖,很是仙氣飄飄,不過這一身卻擾得阿燼不太舒服,薄紗披帛迎著風,不斷地往他麵上撩,脖上蹭,他癢得似乎很難受。
寧芙感覺到他在後左右晃身去避,幸災樂禍地一笑,卻不料遭來對方報複,腰被箍住,又聽其言語惡狠狠的迫人。
“再笑,叫你正對著。”
他沉啞一頓,又往前傾了傾,附耳將不堪的話語衝她說完,“正對,被禦。”
簡直粗鄙不堪!
寧芙羞惱地一把擰在他臂上。
可對方對這點兒疼痛顯然毫不在意,他隻傾身往前繼續壓,而後霸道地摟住她身,勒緊韁繩,帶著她繼續縱馳原野。
前麵一片開闊無垠,仿佛一眼望不到儘頭,周遭無任何人打擾,亦沒有任何規矩能束縛。
夜幕之下。
隻有蒼穹照映繁星,隻有情人緊密相擁。
韓燼把人從馬上穩穩抱下,兩人仰躺在密軟的草甸之上,鼻尖可聞淡淡濕露與土壤的味道。
有涼風吹過,寧芙肩頭一縮,喝了口自己帶過來的酒來暖身。
再遞給阿燼,對方卻婉拒,她便自己拿回又喝了兩口。
酒確能禦寒,此處時時有風,韓燼便沒有攔她。
“星星真美啊,草香也好聞,無高牆拘束,我想揚聲高喊便高喊,想撒歡騎馬也無需顧量。”寧芙輕輕喟歎了聲,又伸出一隻手,向著天空的方向。
韓燼看向她,似有不明含義的試探,“芙兒可是厭倦了深宮生活?”
“厭倦倒也說不上……”
她抿了下唇,認真思量著這個難以回答的問題,而後誠言回答:“有父皇母後的寵溺,兄姐的愛護,說實話,我一直覺得自己很是幸福,隻是偶爾,也會想嘗試些新鮮罷了。”
“可你不會總住宮裡,你會嫁人,會離開父母庇護,再換另一人相護你。”
寧芙沒想到他會這麼認真談論此事,便笑著回:“怎麼都是被護,我就不能有自己獨當一麵的時候嗎?”
“何需你去獨當。”韓燼聲音啞澀。
“你這麼嚴肅乾嘛。”
寧芙覺得奇怪,因又多喝了幾口酒,她臉頰漸漸慍熱起來,不過還是繼續說,“反正我不會離開玉京的,就算嫁人移居公主府,也一樣在我父皇母後的庇護下呀,出不出宮,都在京城裡。”
韓燼沉默不語。
寧芙並未察覺他的異樣,靜默片刻,她像忽的想到什麼,開口問道:“我突然想起一事來……你先前將南越公主徹底得罪了去,依她睚眥必報的性格,待她回了南越,定會遷怒你的家族,若真是如此,那你留在南越的母親、妹妹,還有家族商肆,勢必都會受到牽連,所以要不要把她們偷偷接來大醴,到時,我一定會妥善安置她們的。”
“我會回去看看。”
他依舊沒甚開口興致,隻直愣愣盯著星空一隅,而後又盯向她,想把今日所有,都深刻記在腦海裡。
寧芙對他這話沒有深想,還順著往下說:“原來你早有這個打算啊,那怎麼不早點兒跟我說,我好快些著人去安排呀。”
“今日你難忘嗎?”
韓燼不答反問,將話題很突兀地岔開。
寧芙愣了下,反應著點點頭,愈發覺得身熱。
她回:“星空很難忘。”
“還有呢?”
“追風很難忘。我從沒有這麼痛快的騎過馬,月黑風高的……”她促狹低笑了下,附在他耳邊,聲音隱蔽得輕,“誰也看不到我們。”
“是嘛。”韓燼盯著她,周身生出的壓迫感比平日更強,“月黑風高,我們還可以痛快地做更多的事。”
他重複她的字眼,又補充,“誰也看不到。”
這些全部都是她方才的原話。
寧芙覺得自己有些醉了,她很熱很熱,即便涼風撲麵也依舊不覺得涼。
她點點頭,翻了個身,往他臂彎裡靠。
“要不要親親?”她抿唇不害臊地問,香軟往他身上貼。
韓燼眸暗下,壓抑歎了口氣,而後直接覆落大掌扣她肩頭,強勢有力地將人狠狠撲倒在草甸之上。
翻滾親擁,嘖嘖出響,比以往哪一次都更加激烈。
鹿血酒在作祟。
寧芙喝前哪裡知曉,除出避寒之外,這酒還有助樂的功效,不然,寧桀又豈會剩下這麼多。
率先發現異常的是韓燼,他伸手貼她額頭,感覺到非一般的灼燙。
他警敏地立刻去查看那酒,仰頭親自品了一口,當即會意。
這酒靡烈,引歡,雖是林場特色,可哪能叫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去飲,還不隻一兩口。
道彆之夜,韓燼心頭縱然撕裂般痛徹,卻也從未想過要用占芙兒的身子來安撫情緒的不安,暫緩寂寥。
原本,他隻是想留給芙兒一夜美好的回憶,這才帶她縱馬、看星、原野擁吻。
可這壺鹿血酒,是意外,更在他的計劃之外。
寧芙不知他的心事,隻覺自己眼前仿佛出現了一道深壑,如何也填堵不滿,她發瘋地想涼一涼,緩緩渴。
想脫衣,又被粗魯地止住。
她委屈地盈盈直掉眼淚,“你不疼我了,我好難受,越親越難受。”
“不行。”
他避過頭去,心知自己對她毫無定力,更彆說抵住她的招人目光,於是乾脆闔眼無視,狠狠心,不聽她的喃語低求。
不同往日,他今日要走。
原則不能越。
若真的做了什麼,待芙兒清醒,不恨死自己才怪,而她又會惶恐無助到哪般,他根本不忍想象。
“有沒有冰啊,真的難受,阿燼……”
“阿燼……”
她一直惹火地叫。
韓燼用力揉了下太陽穴,看著她緩不住的失神模樣,想安撫又生生忍住,直至芙兒直接撲坐進他懷裡,主動拆冰解熱,尋的,還是一大塊杵冰。
韓燼猛地一僵,把人拽下。
僵持不下,他摘下拇指的玉戒,示意到她眼前。
“這塊冰,行不行?”
這是當初在公主府,他養傷無聊之際,尋了塊棄玉隨意雕造出來的,除他,從未被人沾過手。
寧芙根本聽不清他的話,隻喃喃,“要冰。”
用鹿血酒仔仔細細將玉戒衝洗乾淨。
韓燼眸暗,把人抱在腿上,試探斂裙,慢慢來喂。寧芙在他懷裡嬌氣地輕嚶兩聲,很艱難地納住。
“彆太饞嘴,會拿不出來的。”
韓燼帶寵地歎了口氣,堵著逗著,終於慢慢把人哄得散了酒醉。
他又拿酒來淨指,前後洗了遍不止,之後才慢慢探進去取冰。
人已經折騰累了睡著了,韓燼單臂護摟著她,又垂眸凝看著手裡還在牽帶銀絲的戒,不禁微微幾分生躁。
他還心心念念沒吃過,倒先便宜了這個玩意。
該死。
與此同時,遠處的一片山頭忽的起了明揚火勢,這附近隻一座矮山,便是明日大醴皇帝要去祭祀山靈之地。
這個動靜鬨起來,林場中的士兵恐怕要分出一半以上去上山救火,混亂之際,也就是出離的絕佳時機。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隻乖芙兒不是。
韓燼收回目光威凜,視線重新落在寧芙如白瓷般美麗無暇的臉上,很快恢複平日柔意。
他垂眸輕吻,從額心到唇角,而後直身。
玉戒還帶著溫熱。
他放在鼻下,看著她眉眼一動不動,接著慢慢吃進了嘴裡。
也好,算在他身邊留了個實物念想。
睹物思人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