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慢慢潤開,寧芙出聲無礙,隻是渾身依舊沒有力氣。
韓燼輕柔動作,將她扶著小心躺好,之後作勢要從袖口掏出那個帶著異香的琉璃瓶,寧芙看了眼,困疑問:“這是何物。”
“解香。”
她記起自己醒來前,確實聞到一股鑽鼻香味,於是很快明白過來,他那是在幫自己清醒。
可這法子折騰得她實在好不舒服,在車裡驟然昏暈過去,之後磕磕碰碰的,挫傷了好幾處。
她有些怨氣地開口:“尊主可真有辦法,雍岐的眼線都布到大醴與西渝的沿路驛站了,你倒說說,他們究竟尋得什麼法子,竟能在侍衛戒備森嚴中大膽給我下毒?”
韓燼笑著糾正:“哪裡是毒?此藥無害,隻會叫芙兒暫時昏睡過去。”
寧芙卻嬌氣起來,示意他看自己手臂,“可我睡得太久,現在頭都有些痛了,而且胳膊也在馬車上被撞得好痛,你看看,一定有青紫。”
韓燼沒掀她衣袖,隻牽握了下她的手,聲音放柔。
“乖,你睡時我已經檢查過你的身體了,隻額頭和臂處有些輕微發紅,但好在都不算嚴重……是我手下人辦事不力,我方才已經狠狠罰過他們。”
什麼叫檢查她的身體?
寧芙立刻警惕起來,眸光質問嗔嗔,“你,你都看哪了?”
他回得麵不改色的,“進門後見你額前擦紅,我實在心疼得不行,若不仔細查看,如何叫我安心?”
行,這話的言下之意就是——全、都、看、了、個、遍!
寧芙不免有些臉臊,見韓燼又朝自己伸過手來,原本下意識想躲,可她力氣還沒恢複完全,自然不如他快。
生怕他又有花樣要玩,寧芙生怯地閉上眼,可下一瞬,太陽穴被他落指,輕輕揉捏。
她怔愣,慢慢將眼睛睜開。
“這樣,頭痛會不會好些?”
她沒說話,不過舒服確實是有。
為了不叫他繼續得意,寧芙隻矜傲地勉強點點頭,之後試著自己使些力氣,順利地枕在他膝上。
姿勢更舒服了,這樣也能叫他落手更方便地伺候自己。
對此,她還挺心安理得的。
眯眼愜意了一會,她似忽的想到什麼,又懶懶開口:“罰你屬下做什麼,罪魁禍首不是就在眼前?下迷藥不也是堂堂尊主大人的主意?”
聽出她這話是在拐彎抹角地損著自己,韓燼彎彎唇,也不惱,隻抬起指腹蹭了下她的臉。
“真可愛。”
寧芙躲他逗弄的手,差點就想真的呲牙咬人啦。
韓燼見好就收,一邊繼續耐心地幫忙揉太陽穴,一邊出聲解釋說:“主意的確是我出的,可我隻是叫他們將迷藥尋機下進你的飯菜裡,我知你的食量,素來跟個小貓似的隻吃兩口,可這回也不知是何處出現疏漏,竟叫你食入過量,暈得太久,還受了這般顛簸的委屈。”
原來迷藥是下在食物裡。
寧芙眨眨眼,又想大家在驛站分明是同桌而食,症狀自該一樣才是,尤其那些兵士們可比她吃得多多了,也不見一個有事,那她為何……
思緒一下接上,她忽的想起自己在車上吃的那些青團點心,因為早先幾頓她都沒吃好,加之那青團栗膏的味道又格外順她心意,所以便一超平日食量,貪口多吃了好些,
所以,若迷藥提早被人加在青團糕點上,如此一來,既能保證隻她一人食進昏暈,還能剛好控製時間,使她不必過早昏迷,影響隊伍行進速度。
之後再按照他們原定的計劃,進入到那夥偽裝劫盜的伏擊圈內,再趁亂將人擄走,如此天衣無縫,環環相扣,最後論誰也怪不到雍岐身上。
可是還有最關鍵的一環……崔易?!
寧芙終於琢磨出事情的蹊蹺,她當即蹙眉,明顯不太想接受這個答案。
但最後,到底還是不死心的確認問了句,“崔易他,是你的人?”
沒有再隱瞞的必要,韓燼點了點頭,“是。”
“你……”
寧芙不叫他給自己揉腦袋了,隻撐起身來,質問的目光凝過去,“你知不知道我二哥有多重用他,就算說是左膀右臂都不為過,你到底用了什麼辦法將其策反,難不成是威逼利誘了?”
“力氣還沒恢複多少,彆亂動。”
他言語有些強勢,之後完全沒用多少力氣,便把人輕鬆抱進懷裡重新摟住,他落掌在她背上,隔著單薄的衣衫,慢慢哄著安撫。
繼續道:“何至於威逼利誘?”
他平淺地笑,姿態貴矜,落目看向她時有如王者睥睨。
寧芙對上他這樣的目光,不自覺氣勢弱了些,可為了不顯怯,她佯裝鎮定,又氣勢洶洶的,“你快些交代清楚。”
迎著她的責難,韓燼表現得從善如流,尤其那雙平靜無波的眸,深深映笑,似含一切掐握在手心的把握與自信。
“好,我都交代。崔易原本就是我父皇派去大醴的密間,如今為新主效命,不是應該?而且他功夫不淺,由他帶你出來,我勉強放心些。”
寧芙震驚瞠目,一時難以置信。
甚至不知自己是該先愁慮大醴防守的鬆懈,還是惱他們雍岐人,心思深沉,策無遺算,竟然十年埋線,可以不聲不響將暗樁埋藏得這樣深。
“怎麼,生氣了?”
韓燼捧住她的臉,上前傾了傾身。
之後又故意用著戲謔的語氣開口,“芙兒,為了將你接來,我不惜暴露崔易,折損這樣一枚關鍵之棋,使我父皇諸年心計付之東流,你說,這樣表不表我的誠意?”
聽他不以為奸謀恥,反而以之為榮的樣子,寧芙氣惱地伸手擰了擰他的胳膊,可硬邦邦的,她根本用不上力氣。
“……都是你的道理。”
韓燼眸底暗深了些,商量口吻的對她說,“芙兒,下次再打的時候能不能多用點些力氣,像剛剛那樣的話,有些癢,像是在被你玩撫。”
寧芙簡直震驚於他的厚臉皮,被他隨意開口的一句調戲,磨得耳朵直直發熱,臉更通紅一片。
她咬咬牙,“你好好說話!”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他又補充,眉眼一派認真正經,“而且,我也很喜歡你那樣對我。”
“……”
寧芙簡直無法再與他平和交流,即便她腦子還有些混沌,卻還是很快察覺出,他對自己加強了言語上的攻勢,似乎隻要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落進他提早設好的陷阱裡。
她輕輕哼了聲,打掉他一直不老實的手,趕緊另換了正經話題。
“對了,你手下的人會不會傷了我二哥?還有,若是那些冒充的劫盜被捉了活口,他們難保不把你供出來,等到時候,雍岐尊主冒然劫人的事傳出,彆說我父王不會善罷甘休,我姑姑姑父也一定會為我做主,大醴雖勢微入不得你的眼,可西渝你總不會完全不忌憚些吧?”
他倒有為她解答的耐心,“我事先交代過,不許下死手,你二哥出不了事。而且那夥人都是流竄西渝的悍匪,向來無法無天,蹤跡隱匿,大醴車隊在西渝與大醴界丟了人,如何也怪不到我們雍岐才是,而且……”
“而且什麼?”寧芙緊張地看向他。
“而且芙兒方才那話說錯了,大醴不僅能入我的眼,還是我這整個棋盤上最關鍵的一枚子。”
韓燼彎了下唇,聲音沒什麼起伏,卻有股把萬物都輕鬆玩轉在手裡的輕妄勁,“先前你勸我不要走這劫人的下下策,卻不知隻有這樣,才能徹底打消你父皇嫁你入東崇的念頭。”
寧芙眉心蹙起,懷疑他腦袋是不是忽的發了昏。
“阿燼,你說什麼呢?我父皇千方百計想留我在身邊,又怎麼會舍得將我外嫁?分明就是東崇那幫人自作多情地送來帖子,我若不點頭,隻需叫父皇替我婉拒就是了。”
“我的乖芙兒,怎麼這麼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