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淩青有些懵逼。
但是麵對著眾人的眼神,他不能繼續懵逼下去啊!
江淩青硬著頭皮道:“師弟何出此言?”
時景歌定定地看向江淩青,麵上雖然冷淡嚴肅,但是江淩青也不知道怎麼著,竟然愣是從時景歌的眼眸裡讀出幾分委屈和無助,刹那間,一股抱不平的心情在江淩青心底緩緩而生。
“時師弟?”
江淩青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聲音放輕了多少。
時景歌臉上泛出幾分苦澀,他似是歎息,又似乎沒有。
江淩青突然感覺到有些難受。
比你強的人示弱,和比你弱的人示弱,給你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在同等條件下,弱者會激發你心底的保護欲和正義感,你會想要將之護在身後,不讓弱者受到傷害。
而強者的低頭,則會最大限度地激發你的心疼,因為幫不了也護不住,便隻剩下了心疼。
譬如此時的江淩青。
但是很明顯,江淩青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心態上的轉變。
“來的路上,師兄勸我,師弟師妹是我碎星峰的弟子,自然由我維護,我的態度,對於他們來說十分重要,務必要親之厚之。”
“雖然教導師弟師妹時多有嚴厲,但師弟師妹們還小,又闖下這樣的禍事,心中必定不安羞愧,師兄希望我可以給師弟師妹們一些安慰和鼓勵,以免師弟師妹們的心境受到影響。”
“但是現在——”時景歌頓了頓,垂下頭來,雖然表情還是沒有什麼變化,但總給人一種失落難過之感。
如果他是一個毛絨絨的小動物的話,肯定連耳朵尾巴都垂下來,又可憐又招人心疼。
江淩青又想到了自己曾經看到的那兩隻小鬆鼠。
將食物一一推出門洞之後,那兩個小鬆鼠就是這樣,失落得連耳朵都耷拉下去了。
最後江淩青一個沒忍住,為那兩個小鬆鼠提供了一些食物。
現在,他心底也有一股衝動,想要給時景歌提供點什麼,讓他不要這麼難過。
就在江淩青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就聽時景歌輕聲道:“我好像……搞砸了。”
“抱歉,師兄,辛苦你勸了我那麼多,我還是……”
“……讓你失望了。”
時景歌說得很慢,也很輕,語氣聽不出什麼來,但是他的手卻緊緊地交織在一起,指尖都有些發白,完全透露主人真實的情緒。
那一刻,江淩青的保護欲都要爆棚了。
“怎麼會!”江淩青連忙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時景歌垂眸,也不說話,就仿佛自閉了一樣。
江淩青更急了,連聲安慰他。
——他、他、他才不是想要安慰時景歌!
——他隻是想要在執法長老麵前留下好印象而已!
——沒錯、對,就是這樣!
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裡,還真有些奇妙。
執法長老見江淩青和時景歌的互動,心底多少有些欣慰,這幾年來,或許時景歌有這樣那樣的不好,但起碼可以聽得進去彆人意見,心底深處依然醞釀著光。
有些事情,他們這些老家夥不好說出來,但是同齡人就沒這麼多顧忌了,可是偏偏這些年過去了,也沒個同齡人願意和時景歌說這些。
由此可見,江淩青也是個不錯的。
這樣的弟子,都是六重宗未來的希望啊。
執法長老心底倒多了些欣慰,看向江淩青和時景歌的眼神裡,也溫和了一些。
但是靈月峰的弟子們就不這麼想了啊!
這件事嚴格說起來,靈月峰弟子是不占理的,但是他們為什麼敢這麼鬨呢?
還不是因為是時景歌!
時景歌對碎星峰弟子不怎麼樣,那真的是出了名的。
碎星峰弟子在外麵出了事,不管是非對錯,時景歌都會先把責任全推到碎星峰弟子頭上,要是碎星峰弟子敢爭辯兩句,那可就是捅了馬蜂窩,不得了了啊!
這種事發展到最後,往往是時景歌對碎星峰弟子單方麵的碾壓,另一邊完全隱身了。
所以一開始,靈月峰弟子是寸步不讓的,隻是沒想到,時景歌過來的晚了,這一鬨沒刹住車,竟然鬨到刑法堂來了。
那鬨到刑法堂之後,更不能低頭了啊。
就隻能等時景歌出麵。
平日裡在外麵鬨鬨,時景歌都勃然大怒,這都鬨到刑法堂來了,時景歌不直接錘爆他們碎星峰的弟子?
一開始,靈月峰弟子都等著看戲呢。
但是隨著事情的發展,他們突然發現,這和他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啊!
這這這——這時景歌怎麼開始護著碎星峰弟子了呢?
還有這江淩青,不是說最討厭時景歌了嗎?這怎麼還幫上時景歌了呢?還把人心結給解開了,讓人家入定了?還給人家護法了?
早不入定晚不入定,偏偏這個時候把人家說通了、讓人家入定了,這江淩青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就跟他們靈月峰過不去?
這也就算了,不是什麼大事,結果這江淩青竟然勸時景歌為碎星峰弟子出頭,而時景歌還真他/媽聽進去了!還真的要為碎星峰的弟子出頭了!
——這江淩青討厭的不是時景歌,是他們靈月峰吧!
江淩青很快就吸引了靈月峰無數仇恨值。
靈月峰弟子望著江淩青的眼神,比望著時景歌眼神還差呢。
尤其是當碎星峰弟子賀永明,在時景歌的“鼓勵”下,一五一十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之後,靈月峰弟子真的恨不得吃了江淩青。
他們沒有得罪江淩青吧?
江淩青乾什麼這麼坑他們!
但是此時,江淩青壓根沒有注意到這些人的視線。
在剛剛,他得到了執法長老一個讚許的眼神。
至此,他就沉迷在那個眼神之中,飄飄欲仙,完全回不過神來。
連賀永明說了什麼,江淩青都沒注意,更何況靈月峰弟子的眼神呢?
賀永明說完了,執法長老也沒說什麼,隻看向靈月峰弟子,淡淡道:“你們說。”
執法長老表情高深莫測,誰也看不出什麼來,也沒對賀永明的說法做出什麼評判,這讓碎星峰弟子多多少少有些忐忑。
靈月峰的弟子上前,怒瞪賀永
明,大聲道:“你們血口噴人!”
“我們到的時候,隻看到那一枝雪靈果,周圍又沒任何標記,怎麼說是你們的?我們又如何確定這是你們的?”
“你們明明可以解釋,我們自然會讓給你們,一枝雪靈果而已,犯不著墜了我們靈月峰的名聲!”
“是你們不分青紅皂白衝了過來,言語之間多有衝突,對我們惡言相向不說,還有幾個竟當場拿了武器衝過來,我們不反抗,還等著挨打嗎?”
“你們但凡解釋一下,理智一些,這件事情都鬨不到這種地步,你們怎麼還有臉說我們!”
靈月峰弟子說得格外理直氣壯,賀永明本來就不是個嘴巴上厲害的,聞言差點被氣昏過去,“你你你”了半晌,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時景歌猶豫了一下,最終皺起眉,上前兩步,把賀永明給擋了回去,也遮住了靈月峰弟子的視線。
賀永明楞了一下,再抬頭時,就對上時景歌鋒利冷淡的眉眼。
“還不回去?”
時景歌壓低聲音,“在這裡乾什麼?擋路嗎?”
語氣頗有幾分冷淡。
賀永明咬牙退了回去,眉眼中滿是悲愴。
這個黑鍋,難道又要扣在他們頭上了嗎?
賀永明隻感覺從心到身都冷得徹底,身體都忍不住開始抖。
他是主動留在碎星峰的那批弟子,當初魔修襲擊的時候,他被魔修抓走,是顧雲真人親手救了他,他一向仰慕顧雲真人的風華,又被顧雲真人所救,所以下定決心要永遠留在碎星峰,重振碎星峰的榮耀。
這三年來,無論多難多苦,賀永明都沒有後悔。
但是這一刻,他突然後悔了。
碎星峰……真的值得他繼續待下去嗎?
就在這個時候,小師妹季秋蘭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
賀永明低頭,對上小師妹關心的眼神,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
小師妹搖了搖頭,又拽了拽賀永明的袖子,示意他看向時景歌。
賀永明皺起眉來,是一個眼神都不想給時景歌,但是偏偏小師妹堅持,就隻能咬了咬牙,順著小師妹的眼神看了過去,眉宇間頗有厭煩。
下一秒,卻有些震驚。
——時景歌的耳根竟然是紅的!
這是怎麼回事?
靈月峰的弟子還在訴說自己的委屈,而那些憤恨逼人的視線,卻再也沒有落到他身上。
賀永明微微一愣,這才發現,時景歌的那個位置,正巧將靈月峰弟子的視線全都替他們擋了下來。
時景歌站在那裡,不言不語,背脊挺得筆直,仿佛什麼都壓不垮他一般,他的麵容更是一貫的冷淡嚴肅,就仿佛什麼都不在乎一樣。
但是他卻擋在他們前麵。
將一切腥風血雨統統攔截在外。
而他做這一切之前,還用凶狠冷漠的話語將他趕走。
……大師兄是真的不在乎他們嗎?
……在這件事之前,是不是也有類似的事情,隻是他們,從來沒注意呢?
靈月峰的弟子終於說完了,現場有些沉默。
執法長老其實有些無語的。
就為了這麼點小事,直接鬨到刑法堂來了?
聽起來簡直像個玩笑。
要知道,刑法堂處理的事情,往往都是違背宗門規定的大事,這種因為一串雪靈果而引發的爭執,著實是……第一次啊。
執法長老看向時景歌,示意他有什麼想說的趕緊說。
時景歌想了想,認真道:“或許,我們應該加強一點對於靈果妖獸的普及?”
執法長老沒想到時景歌會這麼說,頗為感興趣地問道:“怎麼說?”
“感覺現在年輕的弟子們,對這塊都不是很重視。”
時景歌說得坦坦蕩蕩,“但是不論是低階靈果還是高階靈果,靈果一出世,必然會引來妖獸覬覦,而妖獸們大多狡詐,擅長隱藏自己,所以麵對靈果之時,必然要保持警惕之心,謹防妖獸突襲,以免受傷。”
“現在年輕的弟子們,對自我安全實在是不大重視。”
“師兄,”時景歌看向江淩青,“你覺得我的提議如何?”
江淩青還沉浸在快樂之中,被時景歌這麼一點,才從那飄飄然的感覺中走出來,壓根不知道時景歌說了什麼,隻好道:“時師弟的提議,自然是好的。”
時景歌愣了愣,臉上不由泛出一絲笑意,但是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