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聖子(四)(一更+二更+三更)——……
第4章
夜風微涼。
時景歌的身體止不住顫/抖,他似乎是儘力想要站起來,但是他根本沒有這個力氣,雙手無力地在空氣中亂抓,想要找個支撐點借點力氣,但是這附近哪有什麼東西?
他就像溺水的人,隨著浪花一波一波地打過來,也越發沒了力氣,一雙手無力地、慢慢地垂了下來,就像放棄掙紮一般。
但是他那無力的、痛苦的低喃聲,依然被夜晚的涼風,吹到二長老和聖靈獸耳朵裡。
“要……要回去……”
“回去……”
他反反複複地念著這兩個字,仿佛他的大腦裡,就隻剩下了這兩個字一樣。
聖靈獸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不敢發出動靜,也不知道能不能出現在時景歌麵前。
隻有淚水,滾滾而落。
長老也不比聖靈獸好到哪裡去。
那一刻,他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種念頭,最後隻顫/抖著唇角,愣愣地看著時景歌。
一雙眼睛,格外複雜。
有震驚,有痛苦,有內疚,有感激。
原來,這便是真相嗎?
怨不到處都是壞消息,隻結界裂縫這裡有了一點點好消息。
他們本以為是光明神的恩賜,際上卻是……卻是時景歌付出了生命力!
時景歌噴出的血,絕對不是普通的血,而他現在又虛弱成這樣,那麼這個血到底來源於哪裡,也就能猜到了吧?
那血中,必然夾雜著時景歌的生命力,所以才有這樣的力量。
那麼最近時景歌的種種行為,也都可以解釋通了。
為什麼時景歌不離開房間?
他都虛弱成這個樣子了,怎麼可能出去房間?
為什麼他什麼時候去看時景歌,時景歌都在睡覺?
付出了這麼昂貴的代價,他連坐都未必能坐起來,那是睡覺嗎?不,那是煎熬。
時景歌在艱難地熬著每一場反噬。
那祈神大典的七天,時景歌又是怎麼過來的?
他的身體狀況根本就不支持他熬過那七天啊!
這一刻,長老甚至都不敢深想。
那些愧疚像針紮一樣戳在他的心口,密密麻麻,無邊無際,每一下,都生生的疼。
但是這些疼痛,都比不上時景歌所受的百分之一。
該怎麼辦?
該出現在時景歌麵前,將他帶回去,告訴聖子殿下所有的事情他們都清楚了?
不——不可以這麼做!
長老很快就否定了這個主意。
聖子殿下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出來做這些,就是不希望被他們發現,要不然聖靈獸殿下也不會躲在這裡,什麼都不敢做了。
聖子殿下是為了給大家一個希望,為了讓大家知道光明神並沒有拋棄大家,這樣,大家便還有著希望,覺自己還擁有光明神的庇護,還有著未來。
這才是聖子殿下一直所堅持的事情,為此,他寧願付出自己生命力,那他們將一切挑明,大家就會知道這不是光明神的庇護,而是聖子殿下用生命力換來的,聖子殿下又有多少生命力可以保護這個結界呢?
一切都沒有變好,隻是暫時掩藏了,前路黯淡,危險重重,而他們,沒有庇護,沒有希望。
這不是讓聖子殿下的努力付之東流了嗎?
聖子殿下都不想讓他們知道這一切,又怎麼會願意他們挑明這一切?
長老唇角微微顫動,隻感覺自己大腦有些混亂。
這個時候,時景歌又一次試圖爬起來,隻是這個動作對他現在來說太困難了,他根本沒站起來,就倒在了地上。
長老險些控製不住自己!
——難道就這麼看著聖子殿下一次次試圖爬起來、一次次失敗、什麼都不做嗎?
長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思路很快清晰起來。
其他的都可以放在一邊。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聖子殿下回到房間裡,休養生息。
至於其他的,可以跟幾位長老商量過後,再下結論。
長老深吸一口氣,注意時景歌的狀態,最後還是決定冒險一試。
如果聖子殿下發現,那麼他就站出來;如果聖子殿下沒發現,那麼他就在暗處默默行動,一邊配合聖子殿下,一邊再想其他的辦法。
一切都交給光明神裁決——
他放出了自己的光明之力,聖靈獸注意到他的動作,有些驚愕地看了過來。
“聖子殿下狀態很差,”長老唇角微動,近乎於耳語,“他應該感受不到,我們先將他送回房間,聖子殿下需要休息。”
聖靈獸用力點了點頭。
就像二長老猜測的那樣,時景歌的狀態很差,彆說這一人一獸的光明之力籠罩著他了,就算是光明神親自出現在他麵前,他都不能夠有所察覺。
在二長老和聖靈獸的努力之下,時景歌終於被送回了房間,躺上.床的那一瞬間,時景歌似乎是放下心來,再也沒有了堅持,當場暈了過去。
聖靈獸第一時間鑽進時景歌的懷裡,將光明之力傳輸給他。
時景歌抖厲害,臉色更是慘白至極,聖靈獸從未想過,一個人的臉色,竟然能變成這個樣子。
好幾次,聖靈獸都擔心時景歌沒了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抵在時景歌的鼻下,直到感受到那細微到不可思議的呼吸時,才微微鬆了口氣。
長老也將能找到的品質還可以聖光石統統拿了過來,擺了足足一床,然後用自己的光明之力將聖光石的能量引導出來,再引著那些光明之力,一起傳導給時景歌。
但是,他們的光明之力,對聖子殿下而言,在是杯水車薪。
長老臉色有些灰敗。
聖靈獸不時看向長老,帶著幾求助的意思。
“如果……如果聖子殿下能夠進階就好了。”
長老垂下眼瞼,遮掩住自己的痛苦和無望,“階法師,能夠擁有的光明之力會更多一些,靈海也會擴大,所遭到的反噬,也會更小一點。”
“但是聖子殿下這個狀態,怎麼可能進階?”
長老的痛苦再也遮掩不住,自他的聲音中帶了出來。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也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辦法。
看著時景歌慘白的臉色,想著自己往日對時景歌的懷疑、失望和揣測,長老又愧疚又痛苦,恨不直接給自己一巴掌。
……他以前到底是怎麼想的,竟然會懷疑聖子殿下?
而就在這個時候,聖靈獸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有些激動地叫了一聲。
時景歌不能進階,那它呢?
伴生靈獸和契約人有著許多美/妙的聯係,就像聖靈獸明明是六階光明係靈獸,但是隨著時景歌來到人世間的時候,便隻擁有一階的力量。
因為時景歌,就隻有一階的力。
之後,時景歌進階成功,聖靈獸才可以解鎖下一階的力量。
他們的力,永遠是一致的。
古往今來,一直都是契約人的力變強,伴生靈獸的力隨之跟上。
可是,為什麼不能反過來呢?
他們的力,不是永遠保持一致嗎?
那隻要解鎖了階的力量,的契約人也必然會升到二階啊!
“這太危險了,”長老下意識地說道,“古往今來從來沒有人這麼做,以前也不是沒有靈獸強行突破,但往往會被反噬……”
反噬又怎麼樣呢?
反正是反噬到它頭上,不是反噬到時景歌頭上。
也沒有彆的辦法了,還不如試一試。
總比看著契約人這麼痛苦、而卻什麼都做不了的好。
聖靈獸不理會長老所言,閉上眼睛,專心突破。
長老唇角動了動,最後微微歎了口氣,默認了下來。
他專心為時景歌和聖靈獸護法,大力催動自己體內的光明之力。
長老的伴生靈獸找了過來,有些擔憂地叫了幾聲。
——小心,會被反噬的。
長老從容一笑,目光堅定。
聖子殿下和聖靈獸殿下都不懼反噬,為這片土地付出了一切,他這麼一個長輩,還怕什麼反噬呢?
更何況,長老的義務,便是守護聖子殿下。
他的伴生靈獸點了點頭,湊過來,也催動自己體內的光明之力。
——那守護聖靈獸殿下,也是我作為光明係靈獸的義務啊。
——聖靈獸殿下都不懼怕,我又有何懼?
時景歌似乎是做了個夢。
其實他也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夢,因為真的非常真。
這裡是一個山洞,周圍一切,都是朦朧的霧氣,看不真切。
但是,他卻感覺很安心。
比在聖殿,都要安心。
他也懶往前走,乾脆往地上一坐,然後皺眉看向前方,喃喃道:“冷。”
他也不知道他在跟誰說這些話,周圍隻有一片朦朧的霧氣,與霧氣說這些,也太搞笑了一些吧?
可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說出了口。
就像他很確定,這裡一定存在著除他以外的人一樣。
“真的很冷,”時景歌縮了縮身子,垂下頭,聲音中透出淡淡的失落和委屈,“我還受傷了。”
不知道是不是時景歌的錯覺,他感覺周圍的那些霧氣,似乎是稀薄了一些。
“很疼。”
時景歌很小聲地說道,他垂下頭,耳根泛起淺淺的紅。
他從不喜歡訴說自己的苦痛,他認為那毫無用處,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也不會減少半痛苦,那為什麼還要說出來呢?
但是現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話就自然而然地從他嘴裡說了出來,讓他自己都有些愕然。
那霧氣又有了幾變化,時景歌也說不出來到底有什麼變化,但是他就是知道,霧氣發生了改變。
就,有些跳腳的感覺。
“你知道,強迫催動自己的精神力,是什麼感覺嗎?”
“明明沒有一了,還要不斷地去催動,都能夠感受到血液逆流,感受到有什麼破碎,那麼痛,但是卻還是要逼著自己去……”
“那份痛,還是我自己施加給我自己的呢……”
“真的……好痛啊……”
“那是你自己蠢。”
一個幽冷的聲音陡然響起,夾雜著幾氣
第78章聖子(四)(一更+二更+三更)——……
急敗壞的意思。
“關我什麼事?”
時景歌愣了好一會兒,然後將自己抱住,把頭埋在膝蓋上,不說話了。
那些霧氣開始流動,這裡飄飄那裡飄飄,最後都停在時景歌附近,就像一個人一邊咬牙切齒地罵著些什麼,一邊又不忍心把他拋棄在這裡,不時回來瞅上兩眼。
這一瞅,就更憤怒了,一憤怒,就更想罵了。
然後霧氣的流動就更快了。
“你怎麼不說話?”
那個聲音撐不住,竟然主動開了口。
時景歌抱緊自己的頭,也不抬頭,隻悶悶道:“既然跟你沒關係,那我為什麼還要說?”
霧氣陡然一停,空氣中,隱隱傳來粗重的喘息聲。
時景歌喃喃道:“我好冷。”
霧氣劇烈地動了起來,然後,又一團霧氣慢慢覆在時景歌身上,將時景歌從頭到尾捂住,仿佛將他保護在其中,隔絕外界的一切一樣。
“你還冷嗎?”
那個幽冷的聲音又響起來了,不僅氣急敗壞,還陰森森的。
但時景歌的唇角卻止不住地往上翹。
他乖乖搖了搖頭,“不冷了。”
那個聲音又停了下來,空氣中一片沉默。
時景歌看了看蓋在自己身上的霧氣,伸手去摸,結果手指卻從那些霧氣中穿了過去,他楞了一下,有些失望。
“我以為有體的……”
那個聲音嗤笑一聲,帶著倨傲,似乎是在嘲笑著什麼。
但是時景歌再伸出手來的時候,卻沒有從那些霧氣中穿過去,而是真真正正地觸摸到了那些霧氣!
說不出來是什麼感受,真的很稀奇。
時景歌難得生出幾玩心,這裡扯一下,那裡動一動,將霧氣扭成其他的形狀,格外心滿意足。
隻是再伸手的時候,卻摸不到那些霧氣了。
他一伸手,霧氣就往回退,或者散開
來,時景歌的速度比霧氣慢許多,怎麼都追不上。
然後,就有一團霧氣砸到了他眼睛上。
“唔——”
時景歌下意識地叫出聲來,換來那個幽冷的聲音猖狂大笑。
“愚蠢。”
那個聲音如此點評道。
“就沒見過比你更蠢的。”
時景歌一點也不在意那個聲音,隻看著霧氣,慢悠悠地說道:“我好痛。”
“你知道那是怎麼樣的痛嗎?”時景歌的聲音漸漸低落下來,就在他想要詳細地描繪一下的時候,那些霧氣把他淹沒了。
時景歌眼眸裡閃著快樂的光。
那個幽冷的聲音咬牙切齒道:“愚蠢又貪婪!”
時景歌理直氣壯地反駁道:“我貪什麼了?”
“我的霧氣!”
“我又沒要!”時景歌更理直氣壯了,“我隻是摸一下!”
霧氣都被他氣抖了。
“人類,”那個幽冷的聲音一字一頓道,“你最好不要惹怒我,不然——”
“哦。”時景歌頭頂著霧氣,乖乖巧巧道,“好,我聽話。”
人在屋簷下,不不低頭,他懂。
那個聲音又消失了。
過了許久,時景歌對霧氣的好奇消失了大半,他又問道:“你怎麼不說話了?”
那個聲音沒理會他。
時景歌有些失落道:“是不想跟我說話嗎?”
“是在研究你愚蠢的腦子。”那個聲音刻薄道,“對自己下手不是挺狠的嗎?怎麼還敢叫疼?”
“哦,”時景歌揉了揉自己的發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謝謝誇獎。”
“……”
“我沒有誇獎你!”
時景歌仰起頭來,好心勸道:“沒有就沒有,彆生氣嘛,氣大傷身。”
那些霧氣上下抖動,就跟打哆嗦一樣。
時景歌連忙安撫著霧氣,“你快,跟你說了彆傷心,瞧把們嚇。”
“我看你是找死!”
一時間,那些霧氣仿佛都有了攻擊性。
時景歌渾不在意,隻聳了聳肩,輕飄飄道:“是啊。”
霧氣突然就不動了。
時景歌小聲道:“我好疼。”
“你看,夢裡,我都這麼疼。”
“現實裡,我多麼疼啊。”
“我最怕疼了……”
霧氣突然又動了起來,很是狂躁的樣子。
——你竟然以為這隻是個夢?!
到底,這句話也沒有被說出來。
那個幽冷的聲音隻是譏笑道:“活該。”
“你自己動的手,能怪得了誰?”
“是啊,”時景歌歎氣道,“誰讓我是聖子呢?”
“這是聖子應該做的。”
“我也沒什麼彆的辦法。”
“光明神根本就不理會你,”那個聲音滿是幸災樂禍地說道,“他拋棄你們了。”
“哦,”時景歌慢吞吞地說道,聲音毫無波動。
“你不難過?”
“有什麼好難過的呢?”時景歌仰起頭來,“早就猜到了不是嗎?”
那個聲音不可思議地說道:“那你們還要信仰他?”
時景歌笑了起來,聲音清脆,“那可是光明神啊。”
“人生來,就是信仰光明神的啊。”
“更何況,光明神也選擇了我不是嗎?要不然聖靈獸怎麼會來到我身邊呢?”
那個聲音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道:“可是,他沒有選擇你。”
“這不過是你的臆想。”
“是啊,”時景歌垂著頭,“你乾什麼非要揭穿這一切呢?想要看我哭嗎?”
那聲音突然就卡殼了。
時景歌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偏不給你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