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休息室的氣氛,有些許不一樣。
先是時景歌和顧一沉並肩走了回來,讓休息室本來輕鬆愉悅的氣氛有一瞬間的死寂,但是大家都很克製,雖然眉頭緊皺,但是也沒人說什麼,沉默了幾分鐘之後,大家就湊在一起小聲聊著些什麼氣氛也漸漸緩和下來,沒那麼僵硬。
但是緊接著,時景歌就開始了。
他先指使顧一沉幫自己拿午飯,用那種軟綿綿的聲音,顧一沉幫他拿了,他又開始嫌棄裡麵有香菜,他最討厭吃香菜了等等,那帶著委屈、拖著長長尾音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讓人格外不適。
幾個人紛紛皺起眉頭,連飯都吃不下去了,心裡都為顧一沉不平。
顧一沉歎了口氣,臉上自然而然地掛上幾分疲憊,他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什麼,最後隻是歎了口氣,“……好。”
顧一沉拿過時景歌的飯盒,將裡麵的香菜一點一點地挑出來。
時景歌笑得眉眼彎彎,有些得意和開懷,眼波流轉間,還不忘給其他人投去挑釁的眼神,真的讓人忍無可忍!
顧一沉將跳完香菜的飯盒又推回給時景歌,“現在沒了。”
時景歌笑得燦爛,“謝謝顧哥。”
“哪用得著這麼客氣?”顧一沉好脾氣地笑了笑,也打開了自己的飯盒,隻不過還沒有吃一口,時景歌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怎麼還有香菜末啊?”時景歌用筷子翻了幾下,有些不滿地叫出聲來,又看向顧一沉,拖著長調道,“顧哥,幫幫忙嘛。”
顧一沉聞言歎了口氣,把那口飯送到自己嘴裡,慢慢咀嚼幾下,咽了下去,才道:“拿來吧。”
千般無奈,萬般歎息,最後還是妥協。
時景歌美滋滋地將飯盒遞給顧一沉,然後用手拖著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顧一沉看,極為專注。
就仿佛他折騰了這麼多,隻為了可以這麼正大光明地盯著顧一沉一般。
但是顧一沉可以忍,休息室裡有人可忍不下去了啊。
“時景歌你不要太過分!”段安年一摔筷子,忍不住怒喝道,“顧哥累了一上午了,為了你的事勞心勞力,昨天晚上就沒吃東西,一直到現在了,你還不讓顧哥吃點東西?”
“你當顧哥是神,永遠不會累的嗎?”
“顧哥對你那麼好,你卻一點都不關心他,你隻關心你自己高不高興爽不爽快!”
“你這種人,真的是自私到底了!”
段安年越說越氣,直接將飯盒往桌子上一摔,發出不小的聲音。
“虧我還以為你變好了,懂點事了,現在看來,還真是我腦子有問題。”
“你這種人,下輩子都不可能學會體諒彆人!”
積攢已久的怨恨,終於在這一刻爆發。
休息室內一片寂靜。
誰也沒想到,第一個爆發的人,會是段安年。
顧一沉錯愕地看著段安年,有些無措道:“年哥你……”
他似乎是沒想好措詞,就這麼卡住了。
時景歌卻抬起頭來,自然而然地接過顧一沉的話頭,“你又是以什麼立場、什麼身份說這些話的呢?”
這話茬接的太自然了,就像顧一沉早就想好了要這麼說,不過是時景歌替他說出來了一般。
顧一沉錯愕的目光投向時景歌,時景歌純粹當沒看到。
時景歌正注視著段安年。
段安年的眼眸裡,是滿滿的厭煩和排斥,還有那一閃而過的妒。
如果不是他今天突然爆發,誰也不知道他這麼排斥時景歌。
畢竟,段安年在大家眼裡,一直都是安靜而沉默的。
他和時景歌的交際很少,多數情況下他都避著時景歌走,也是團裡除了顧一沉以外、唯一一個沒有和時景歌發生正麵衝突的人。
隻是今天,這個唯一要被抹去了。
“我隻是看不下去了,”段安年硬邦邦地說道,“我想安安靜靜吃個飯,你彆太過分。”
“我進來之前,休息室就夠吵的,你們的笑聲,在門外都聽得見,”時景歌漫不經心道,“我和顧哥說話的時候,你周圍那幾個也在交談,你怎麼不嫌吵?”
“針對我?”
“還是因為顧哥?”
段安年的瞳孔猛地一縮,他嗤笑道:“時景歌,全團的人都討厭你,你還不知道嗎?”
“我針對你?笑話。”
“我就是惡心你。”
“你憑什麼惡心我?”時景歌冷笑道,“我指使你做事了?我跟你說話了?你看我理過你嗎?”
“我和顧哥的事情,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蹦出來當正義使者了?用得著你嗎?你算什麼東西?你是顧哥的誰?你跳得倒是夠歡!你有資格在那裡跳嗎?”
“你以什麼身份、什麼立場來主持這份正義的?”
“以顧哥的隊友?我也是顧哥的隊友!我們的身份都是一樣的,你有什麼資格從那裡對我和顧哥指手畫腳?憑你管得寬嗎?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段安年那種沉默寡言的性子,哪裡會吵架,當下氣得不行,指著時景歌“你你你”了半天,愣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本來也是,人家兩個人的事情,你情我願的,你從旁邊指手畫腳算是什麼回事?
先發製人的時候,還能來個道德綁架,結果時景歌伶牙俐齒,不僅鉑了回去,還把段安年的臉往地上踩啊這是!
——怨不得連最無賴的宋向顏都在時景歌這裡討不到便宜!
不再給段安年說話的機會,時景歌猛地扭過頭去,看向顧一沉,眼底漸漸閃現出雷光。
“顧哥——”
他滿目委屈,又十分倔強,張嘴想要訴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沒說出口,隻委委屈屈地說道:“我想喝水。”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溫水。”
休息室裡隻有水壺裡的熱水,和一旁擺在一起的礦泉水。
想喝溫水,就需要熱水和礦泉水去兌。
並不是個什麼麻煩事,但是顧一沉要是真幫時景歌倒了杯溫水,無異於一巴掌直接甩在段安年臉上啊。
“小歌!”顧一沉有些嚴肅地叫了一聲,“彆鬨。”
時景歌更委屈了,他仰起頭來,定定地看著顧一沉,眼底有一層薄薄的水霧。
“我渴了,想要喝水,就是胡鬨嗎?”
“我……”顧一沉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疲累不堪。
段安年忍無可忍,冷笑道:“想喝水自己倒去,沒長手還是沒長腳?”
時景歌沒理他,隻定定地看著顧一沉,“你說把我當弟弟的,弟弟受了委屈,弟弟想要喝水,你這個做哥哥的,就這麼無動於衷嗎?”
顧一沉盯著時景歌,長長歎氣,扭頭去拿了水壺。
時景歌笑了起來,有些得意。
段安年大聲道:“顧哥!”
顧一沉將水壺和礦泉水拿了過來,放在時景歌麵前的桌子上,“給你。”
“我要你給你倒水,”時景歌抿著唇,倔強道,“溫水。”
“小歌!”顧一沉有些動怒了。
時景歌忍無可忍地喊道:“我想喝水有錯嗎!”
而就在這個時候,休息室的門被人推開了。
宋向顏溜溜達達地走了進來,也將休息室間的詭異氣氛推向**。
他的目光在所有人臉上一一滑過,最後定格在段安年身上,突然覺得有些許好笑。
他不在,接過他的接力棒跟時景歌對罵的,竟然是段安年。
這誰能想到?
“怎麼了這是?又吵起來了?”宋向顏隨口說道,也沒期待什麼答案,隻是走到桌子前,找了個一次性紙杯,拿起水壺,“誰想喝水來著?”
沒有人回答他。
宋向顏也不在意,自顧自地倒了半杯水,又摻了半杯礦泉水進去,然後把杯子往時景歌麵前一放,“喝吧。”
刹那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那不可思議的模樣,就像看到了什麼怪物一樣。
宋向顏渾然不在意,“看我乾什麼?成團那麼久,才發現我長得帥?”
段安年看著宋向顏,提醒道:“你給時景歌倒水。”
“那是當然,”宋向顏奇怪地看了段安年一眼,“不給他倒,還給你倒嗎?”
“小歌救了我一條命,還分了我一條命,我給他倒杯水怎麼了?”
宋向顏笑了起來,看向時景歌,“你說是不是,小歌?”
他的態度出奇的好,就仿佛剛剛和時景歌的那場爭吵根本不存在一樣。
時景歌沒說話,隻默默地伸手,抓住那個一次性紙杯,但是沒有端起來。
顧一沉看著時景歌的手,目光沉沉。
一片靜默之中,宋向顏徐徐歎了口氣,“小歌都不理我來著。”
“瞧瞧我,討好人都討好不了。”
“不像顧哥,輕而易舉地就讓所有人都來討好他。”
“慕了慕了。”
顧一沉皺起眉來,語氣中帶著幾分疑惑,“向顏?”
宋向顏茫然地望向他,“啊?”
“你……”顧一沉眼底密布困惑,他似乎是想要問為什麼,但是最後還是沒問出來,隻道,“沒什麼。”
宋向顏笑得意味深長,“原來顧哥也是能聽出好賴話的。”
“怎麼每每麵對小歌的時候,就聽不出來了呢?”
顧一沉看向宋向顏,“你什麼意思?”
宋向顏舉手投降,“哎呀我不會說話,不好意思啊顧哥,我這就跟你道歉,對不起啊,彆生氣彆生氣,咱都是一個團的,傷和氣多不好啊,忍一忍風平浪靜啊。”
“對不對,小歌?”宋向顏看向時景歌,笑嘻嘻地說道。
時景歌沒理他,隻是突然端起那個一次性水杯,送到自己嘴邊,帶著幾分憤憤。
宋向顏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休息室終於安靜了下來,但是氣氛卻並不好。
顧一沉探究的眼神不時傳來,宋向顏與他對視,笑得大大咧咧。
顧一沉也不知道宋向顏的態度怎麼會發生那麼大的變化。
明明在節目錄製之前,宋向前還挺討厭時景歌的啊,還出言諷刺時景歌呢。
怎麼就一個上午,就不一樣了呢?
而就在這個時候,宋向顏突然道:“我發現小歌還挺對我胃口的。”
其他人都看向他,也不說話。
“以後我就跟小歌做好兄弟了。”
“既然你們不喜歡他,以後有什麼要分組的活動啊之類的,就儘情把小歌推給我吧。”
“我喜歡他。”
宋向顏笑出聲來,時景歌皺著眉,問道:“你有毛病啊?”
宋向顏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顧一沉,“顧哥挺高興的吧?”
“小歌除了你,終於有了一個對他好的朋友。”
“我要是你,我得多為小歌高興啊。”
顧一沉直接宋向顏這幾句話裡有陷阱,但是他又不可能不回答他。
“那當然了,”顧一沉淡淡道,“隻要你是真心的,我肯定為小歌高興。”
“我當然是真心的,”宋向顏大笑起來,看向時景歌,“聽見沒,小歌,你顧哥願意讓你和我做好兄弟呢。”
“我也是獨生子,也想要個弟弟,也把你當弟弟看,怎麼樣?”
“你那麼聽你顧哥的話,想來也是不會拒絕的吧?”
刹那間,顧一沉的臉色都有些不是那麼好了。
時景歌看向顧一沉,有些倔強地抿起唇,看起來,就像一隻楚楚可憐的小白花。
宋向顏下意識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覺得自己有些渴,“顧哥,說句話啊顧哥。”
顧一沉鬱鬱地點了點頭。
時景歌眼底的光亮瞬間滅了一半,他垂下頭,一口喝了那杯水,仿佛在給自己壯膽一樣。
“行。”
他仰起頭,看向宋向顏,眼底藏著些狠勁,就仿佛在說,你隨便來,看我砍不砍得了你。
那樣子,可真帶勁。
宋向顏舔了舔自己的牙,更覺得嗓子乾啞。
休息室裡的氣氛更為古怪。
時景歌和段安年的戰/火燃燒了男團表麵的、虛假的和平,就仿佛擋在外麵的那層紗被人粗暴的拽了下去,露出內裡的不堪。
哪怕露出的隻是冰山一角,也足夠驚心動魄。
此時,休息室裡,幾乎可以分為三派人。
顧一沉自己一派,時景歌和宋向顏一派,段安年和其他人一派。
隻是不管是時景歌這一派,還是段安年這一派,都和顧一沉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時景歌將飯盒放了下來,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慢慢掃過,倏地一笑。
距他穿越到原主身上,也不過區區一上午,滿打滿算,也就四個小時。
四個小時,竟然可以發生這麼多事。
倒是讓人驚歎。
節目組一共就給了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這還算上了吃飯的時間,這邊吵了兩次,時間就不夠用了。
大家抓緊時間填飽肚子,那邊主持人就過來敲門,提醒他們要開始錄製了。
大家一個一個地從裡麵走出來,還不忘跟主持人道謝,主持人也都友好地應了,隻是在眾人魚貫而出的時候,微微感覺到一絲怪異。
……明明是休息了一個小時,怎麼看他們的狀態,比之前從指壓板上下來的時候還要彆扭呢?
其他人還好說,就段安年,那個彆扭啊。
他和時景歌宋向顏一組。
一個剛剛吵過架,指著鼻子互罵;
另一個拉偏架,也賊不是個東西。
段安年本就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現在更是彆扭了。
顧一沉抿了抿唇,主動跟主持人套近乎,然後不經意道:“……能不能換個組啊?”
其他人齊齊望向顧一沉。
顧一沉抿了抿唇,眼眸不經意地和段安年碰撞,段安年眼裡閃過一抹激動,緊接著,顧一沉就看向時景歌,笑道:“小歌想和我一組,我也想和小歌一組。”
這句話說得很巧妙,還特意將“小歌想和我一組”放在前麵,就仿佛是時景歌提出了這種無理要求,顧一沉沒有辦法,隻能配合。
再配上節目錄製前發生的那些事,首尾呼應,合拍得不行,誰會懷疑呢?
宋向顏心裡嗤笑一聲,也看向時景歌。
他不信時景歌這種心機深沉的人,看不出顧一沉這麼說話的用意。
就像宋向顏所想的那樣,時景歌抿了抿唇,微微撇過頭,錯開了顧一沉的視線。
宋向顏心情大好。
隻是下一秒,時景歌突然開口了。
他輕輕道:“嗯,我想和顧哥一組。”
宋向顏的心情瞬間不好了。
時景歌分明也懷疑顧一沉說話的用意了,都不肯與顧一沉對視,為什麼還要為顧一沉圓場?
就這麼喜歡顧一沉?
喜歡到什麼都顧不上了?
一股邪火自宋向顏的心頭湧上,隻讓宋向顏覺得顧一沉麵目可憎。
段安年則是簡單快樂的。
顧一沉那麼周到體貼的人,為什麼會冒險提出這個建議?
還不是因為他。
和時景歌宋向顏一組,他當然彆扭。
但是知道顧一沉護著他關心他,他也就不在乎這些了。
雖然不知道宋向顏到底打什麼主意,但是段安年絕不相信宋向顏是真心對時景歌的,宋向顏之前有多麼討厭時景歌,他們又不是沒看到!
段安年小幅度地對顧一沉搖了搖頭,示意他不需要。
顧一沉的眼眸裡露出幾分愧疚,很是難過的樣子。
段安年輕輕笑了起來。
主持人好笑道:“明明內定的是你們倆一組,結果信封一換,你們倆分開了,這還能怎麼辦?”
“下一次吧,”主持人拍了拍顧一沉的肩膀,“又不隻有這一次機會。”
“就是,”宋向顏幫腔道,“這叫什麼?這叫沒緣分!我和小歌這就是有緣分,怎麼都能在一組,搶來的緣分怎麼不能叫緣分?啊周哥,周哥你彆笑啊,你笑得我多沒麵子!”
主持人哈哈大笑,他不知道剛剛休息室裡發生了什麼,隻以為他們幾個在耍寶,自然被宋向顏逗笑。
但是剛剛休息室的一切,讓其他人根本笑不出來。
尤其是顧一沉。
顧一沉看著宋向顏的背影,眉心不由微微皺起。
這種不受自己掌控、計劃發生偏離的感覺,還真是……糟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