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房間裡一片寂靜,隻餘下輕風吹過的聲音,和宋向顏與段安年在此時顯得格外粗重的呼吸聲。
兩個人彼此凝視著對方,眼睛都有些發紅,帶著那種惡狠狠的感覺,像是在對峙在發火一樣。
宋向顏大腦一片嗡嗡作響,他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想要反駁段安年的觀點,但是卻發現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本人,在潛意識裡就覺得,這沒有什麼可以反駁的。
——段安年說得那些,竟然該死的有道理。
這和時景歌的一言一行,也對得上號。
宋向顏咬了咬舌尖,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時候,他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憶剛剛和時景歌的一切。
時景歌的臉色很蒼白,眼神很飄忽,毫無焦距,注視著前方的樣子,竟然就些許空靈。
是很明顯的那種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的樣子。
但即使是這樣,他還在不停地強調著,讓他們不要接近顧一沉。
就像這句話已經深深地植根在他的腦海中,哪怕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這句話都能脫口而出一般。
時景歌對顧一沉愛得瘋狂,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共識,他無法離開顧一沉一分鐘,要每時每刻都待在顧一沉身邊,和顧一沉……
等等——每時每刻——?
說起來,時景歌已經多少天沒有和顧一沉說過話了?已經多少天沒有主動去找過顧一沉了?當然這是有他和段安年的功勞,但是時景歌是那麼容易被勸阻的人嗎?尤其是關於顧一沉的時候。
之前那麼多人勸過他,溫柔細語的,暴風驟雨的,也都沒讓他離開顧一沉超過半個小時啊。
為什麼現在不一樣了?
就像剛剛時景歌分糕點的時候,也沒有提過給顧一沉啊!
是不是因為,顧一沉對時景歌的控製能力或者影響能力,減弱了?
是的,最近顧一沉的臉色很蒼白,他們對顧一沉的惡感也是在最近每日增長的,複盤之前的一切時,更是有種難得的清醒和荒謬感。
這些都在說明顧一沉的能力在減弱。
……或許,時景歌真的保護了他們。
好一會兒,他才低低道:“你說得對。”
“是小歌救了我們。”宋向顏抹了把臉,一字一頓道,“是他讓我們,終於等到了這一刻,你沒發現,顧一沉的影響力減弱了嗎?”
段安年低低道:“就是因為發現了,才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在和你複盤之前的事情以前,我自己單獨複盤過,那個時候,有很多東西我看不透,我還會下意識地在心裡為顧一沉辯護,”段安年頓了頓,那種潛意識的維護,讓回過神來的他背脊發涼。
“和你複盤的時候,就正常多了。”
“所以,我們要徹底擺脫顧一沉,就是在這幾天了。”
“再給他喘息的機會,我們能不能保有這樣的理智,都說不好。”
宋向顏心裡一緊。
是啊,給他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可是他們到底該怎麼辦呢?
是夜。
非常安靜。
而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了開門聲。
顧一沉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然後慢慢走到時景歌的房間外,剛想伸手敲門,隔壁的房門突然打開了。
同時,走廊的燈光亮起。
“顧哥?”一個疑惑的聲音陡然響起,是段安年。
顧一沉心裡一緊,但還是鎮定自若地扭過頭去,含笑和段安年打招呼,“年哥。”
“你這大半夜的,找小歌?”段安年低頭看了看手機,“淩晨一點半?”
顧一沉心裡罵了好幾句,臉上卻做出猶豫的樣子,“……想和小歌說說話。”
“最近,發生了很多事,”顧一沉語氣緩慢,他苦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這裡,憋得難受,就想找小歌聊聊。”
“顧哥,”段安年長長歎息,“我懂,我也不勸你,你也肯定不想跟我說,我也不多開那個口。”
顧一沉:“……”
那你現在在乾什麼?夢遊?說夢話?
你嗶嗶都嗶嗶完了,還要說自己沒嗶嗶?
顧一沉以前怎麼不知道段安年這麼討人嫌呢?
更討人嫌的還在後麵呢。
段安年委婉提醒道:“但是淩晨一點半夜聊,不大合適吧?”
“小歌肯定睡了。”
“等天亮了再說吧,你也知道,最近大家都忙,沒人睡過一個好覺,尤其是小歌。”
顧一沉苦笑著點了點頭,有些羞愧道:“你說得對,是我忽略了時間。”
“那我先回去了,”顧一沉回到自己的房間,對段安年道,“晚安。”
段安年看著他要關門,才突然道:“顧哥,你真的不喜歡小歌嗎?”
“你看,我那麼暗示了,你都不想跟我講。”
“你隻想跟小歌講。”
“小歌就那麼特殊嗎?”
顧一沉身子一僵,還沒張開嘴,就聽到段安年輕飄飄的聲音,“晚安,顧哥。”
段安年關了門,都不給顧一沉說話的機會。
段安年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吃醋?嫉妒?
但顧一沉總感覺哪裡不大對勁。
不過顧一沉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加思索,他耐心地等了一個多小時,又重新出了門。
這一次,段安年的房門倒沒打開,打開的是時景歌另一邊的房門。
是宋向顏。
宋向顏也驚奇道:“顧哥?”
顧一沉這一次倒是沒把時景歌扯進來,隻淡笑著說自己睡不著,想要出來走走,放鬆放鬆。
誰能聊到宋向顏一拍大/腿,激動不已。
“哎顧哥我也是啊!”宋向顏皺著眉,苦哈哈地說道,“你說說累了這麼久了,好不容易有天晚上能睡個安穩覺,我這還睡不著了!”
“你說這氣不氣啊?”
“我都快氣死了啊!”
“我都打算出去跑跑,用運動過後的疲憊讓自己入睡,但是這就是下不了決心啊!”
“幸好遇到了你啊顧哥,有你在,我感覺我的動力就來了!”
“顧哥你等等我,我們倆一起去外麵跑兩圈。”
“這就是夜不能寐的革/命/友誼!”
宋向顏根本不給顧一沉拒絕的機會,一把甩上門,飛速地去換衣服了。
宋向顏和段安年一左一右,就像兩個忠心耿耿的騎士守護著中間的珍寶,讓顧一沉連下手的機會都沒有。
——他連時景歌的房門都沒有敲響呢!
跑個屁啊跑步。
大半夜的出去跑跑?不是腦殘就是智障!
顧一沉臉色難看。
他寧願回去睡覺,也不跟宋向顏浪費這個狗屁時間。
但是這已經不是顧一沉說了算的了。
宋向顏飛速換完衣服,還不忘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拚命告訴自己,他討厭顧一沉,最討厭顧一沉,顧一沉不安好心等等。
這麼反複默念個幾十遍,就仿佛能植根大腦了一般。
宋向顏這才有些安心。
再打開門的時候,顧一沉已經不在門外了。
宋向顏輕哼一聲,還想躲?他熬了一晚上等著顧一沉,還能讓顧一沉躲了去?
宋向顏和段安年猜測,顧一沉的影響力下降,很可能跟他們對他的厭惡反感有關。
顧一沉似乎是根據彆人對他的喜歡來增加自己的影響力的。
因為鏡頭那件事,團裡其他六個人和軒哥,都對他頗有微詞,尤其是他們倆和軒哥,這或許是影響顧一沉的重大原因。
那如果讓更多的人討厭顧一沉,是不是就會讓顧一沉的影響力更弱,或者徹底消失呢?
可是顧一沉的粉絲真得不少,而且每一個都非常死忠。
或許這也是他的力量來源?
該怎麼讓這些粉絲脫粉、甚至討厭顧一沉呢?
宋向顏和段安年頭疼不已,顧一沉連個黑料都沒有,讓粉絲脫粉或者讓人討厭他也太難了。
但是,再難也得做啊。
沒有黑料就要製造黑料,看顧一沉能堅持多久!
於是他用力敲響顧一沉的房門。
“顧哥!顧哥我收拾好了!我們一起去吧!”
“顧哥!顧哥你好了沒?”
“顧哥!顧哥我等著你呢!!”
顧一沉這是第一次發現,宋向顏的聲音有多麼刺耳。
他打開門,打了個哈欠,“我竟然困了。”
“就不陪你了,顏哥。”
說著,顧一沉就想要關門。
關不上。
被宋向顏堵住了。
“顧哥,你這樣不行!”宋向顏擰眉看他,“你不能這麼縱容你自己,我知道你這樣的感受,你看起來仿佛是困了,但是躺在床上根本睡不著,還會越來越累。”
“信我,這件事我有經驗。”
“來,我們跑跑去。”
不論顧一沉怎麼百般拒絕,最後還是被宋向顏拽走了。
登時,顧一沉的情緒都有些不穩了。
——說了不去不去這宋向顏是個傻/逼嗎就這麼聽不懂人話?
但是顧一沉給自己立的人設還在那裡,他強迫自己忍了下來,沒有爆發。
宋向顏覺得非常可惜。
不過沒關係,隻要持之以恒,他總能讓顧一沉爆怒的。
手指伸向口袋,摸到裡麵的微型錄音筆,宋向顏這才覺得有些安心。
慢慢來,總有機會的。
顧一沉被宋向顏折騰了一晚上,天都亮了才回到自己房間,折騰了一晚上什麼收獲都沒有,還浪費了難得的養傷時間,顧一沉整個人都不大好了。
他畢竟是精神力受損,這段時間精神都不大好,所以一回到房間,他就睡了。
與此同時,時景歌、段安年和宋向顏正一起去吃早飯。
時景歌今天顯得格外活潑,還比往常多吃了一角餅,不時跟段安年和宋向顏說話,還買了其他人的早餐帶回去。
剛睡醒的許山語得到時景歌遞過來的早餐時,整個人都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樣子。
——這這這能吃嗎?
時景歌酷酷道:“年哥和宋哥買給你們的。”
段安年順勢問道:“為什麼他是年哥我就是宋哥?你應該將我顏哥?”
時景歌回頭對他做鬼臉,故意叫他宋哥,叫得還極大聲。
宋向顏笑眯眯道:“哎——”
時景歌發現自己上當了,瞪了他一眼,不理他了。
段安年難掩笑意,他和段安年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底看到了篤定。
顯然,他們的第一條猜測被確定了。
——當顧一沉沉睡的時候,他的影響力會小很多。
吃過早飯,段安年就帶著時景歌和宋向顏去了遠郊的一棟彆墅。
那裡,有一個很神秘的催眠師,是家裡給段安年找的,非常靠譜。
一個高明的催眠師,可以不動聲色地探查所有的消息。
在時景歌眼裡,他們似乎隻是去做了個客。
那個男人幽默又健談,十分招人喜歡,就是甜點味道一般。
聞旭生寄來的那一箱糕點和糖果,味道是真的好。
交談持續了大概兩個小時,那個男人對段安年搖了搖頭,做出了自己的評判。
沒有任何被催眠痕跡,不管是時景歌還是段安年。
回去的路上,時景歌突然問道:“年哥,你是不是不喜歡顧哥?”
“為什麼這麼問?”段安年揚了揚眉。
“我也不知道,一種感覺,不過無所謂了,”時景歌聳了聳肩,“你們都不喜歡顧哥才好,隻有我喜歡顧哥,這樣顧哥就會看到我的喜歡,被我感動,然後喜歡上我了。”
他笑起來,帶著一股天真和向往。
但是卻像宋向顏和段安年感到一股心酸。
宋向顏拍了拍他的腦袋,故作凶惡地看著他,時景歌投過來不滿的一眼,有些憤憤地說道:“不許拍我的腦袋!”
“宋向顏你可真煩人。”
時景歌“嘖”了一聲,頗為嫌棄的樣子,然後往另一邊挪了挪。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見識。”
不跟誰一般見識呢?
宋向顏好氣又好笑,但是卻有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宋向顏突然回憶起曾經。
剛剛成團的時候,大家彼此都不相識,他性子向來桀驁,又是玩票/性質,對誰都瞧不大上,隻除了時景歌。
時景歌的長相正好戳中他的審美,又格外顯小,讓他心底升起一股濃濃的保護欲,便對時景歌格外關注,也和對方做了朋友。
但是在時景歌眼裡,最要好、最喜歡的人還是顧一沉。
宋向顏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底是十分不服的。
他對時景歌,不比顧一沉對時景歌好?
顧一沉對所有人都好,他隻對時景歌好,孰輕孰重,時景歌還分不清嗎?
偏偏時景歌還真的分不清。
宋向顏都要氣死了,就決定多多關注顧一沉,看看他憑什麼讓時景歌那麼喜歡。
說來也巧,在宋向顏決心關注顧一沉之後,顧一沉也每一次都及時地給了他正向的反饋。
宋向顏本來是想要找茬的,但是這個茬怎麼都沒找出來,反而和顧一沉的關係卻越來越好了。
而同時,和時景歌的關係則越來越疏遠了。
後來,他們決裂了。
宋向顏還記得那一天,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從國外飛了回來,宋向顏要去給人家“接風”,但是軒哥不肯讓他們喝酒,他是自己溜出去的,隻告訴了時景歌一個人,讓時景歌幫他打打掩護。
但是軒哥很快就發現了,怒不可遏地給他打電話,直接帶人將半路的他截住了,當場攔了回來。
宋向顏一開始真的沒往時景歌方麵想,隻覺得自己運氣太差了。
是時景歌自己主動找上他的。
即使過去了那麼久,宋向顏還能清楚地記得時景歌那時候的表情和言語。
宋向顏那個時候還挺鬱悶的,聽到敲門聲,打開房門是時景歌的時候,還感到少許的愉快。
時景歌進來之後,就抵在房門上,沒有動靜。
他有些奇怪,扭頭去看時景歌,“怎麼了?”
時景歌笑了起來,那笑容有著說不出的詭異,讓人身上冒雞皮疙瘩的那種。
“看你的表情,你現在很不爽了吧?”
“真巧。”
“我也很不爽。”
“你賴在顧哥身邊的時候,我很不爽;你把顧哥的注意力從我身邊搶走的時候,我更不爽;你讓顧哥和我越走越遠的時候,我非常不爽。”
“宋向顏,如果你再糾/纏顧哥,那這些就隻是個開始。”
“我會儘我能夠做到的一切,讓你感受我的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