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冷酷無情地想著,在無人可見的角落裡露出陰鬱的笑容。
說得好像你會喜歡我一樣。
既然不會,那多一點反感和少一點反感,又有什麼區彆呢?
反正你總是會反感我的。
聞旭生沒說話,就當沒聽到一樣。
時景歌也不在說話,隻推著輪椅上前。
於是,在一片安靜之中,聞旭生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句話。
……真的會反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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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內,隻有聶子瑜一個人。
長桌上琳琅滿目,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聶子瑜本來沒有多麼饑餓,但是那些香氣一點一點地往他這裡飄,讓他食欲大開,但是時景歌還沒有過來,他自然不能先吃。
他得等等時景歌才行。
以前的時候,聶子瑜其實是沒有這種意識的,時景歌願來不來,憑什麼讓他等時景歌?
而且他最討厭等人。
但是時景歌會等他,無論等多久。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他堂堂聶家繼承人,屈尊降貴跟時景歌做朋友,還幫了時景歌那麼多,時景歌等他一次半次的又怎麼樣呢?
但是現在,聶子瑜就不這麼想了。
雖然等待過程之中,還是很煩躁,但是想到時景歌過來的時候,發現他在等他之後所露出的表情,聶子瑜又覺得這些也不算什麼事了。
會受寵若驚吧?
就像他讓時景歌進他房間時候的樣子。
畢竟,時景歌那麼喜歡他。
想到這,聶子瑜心底突然多了些許愉悅。
他特意沒有關餐廳的門,這樣就能聽到腳步聲,判斷時景歌什麼時候過來。
至於另一個家夥,聶子瑜壓根沒覺得他會來。
畢竟,那個人永遠都是第一個到場、坐在主位高高在上的樣子,今天他進了餐廳,那家夥不在,聶子瑜就覺得應該不會來了。
於是,當他聽到腳步聲的時候,唯一的判斷就是時景歌。
聶子瑜臉上露出些許笑意,他本想在裡麵等,但是隨著腳步聲越來越清晰,他體內那股雀躍之情就越明顯,讓他就這麼坐不住了。
於是他站起身來,大踏步向外走去,含笑喊著,“小歌——”
然後,聶子瑜就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聞旭生,以及聞旭生身後、推著輪椅的時景歌。
那一刹那,聶子瑜的笑容幾乎是僵在了臉上。
這是什麼情況?
為什麼那家夥會和小歌一起出現?
為什麼小歌會幫他推輪椅?
聶子瑜不可思議地看著時景歌,就像被背/叛了一樣。
而就在這時候,輪椅上的男人慢慢抬起頭來,對著聶子瑜露出了一個虛偽的笑容。
“表弟。”
不知道為什麼,聶子瑜隻覺得冷,冷的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而就是這一激靈,讓聶子瑜理智回顧,他擠出個笑,“表哥。”
嘴上叫著表哥,眼神卻飄向時景歌,無聲詢問著。
但是時景歌卻垂著頭,看著聞旭生,並沒有注意到聶子瑜。
聶子瑜心裡陡然多了些火。
——看他啊!時景歌在乾什麼?就感受不到嗎?
聶子瑜心裡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他很是煩躁,很想大喊兩聲,讓時景歌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但是那男人在這裡,聶子瑜不敢,隻能咬牙忍了。
但是很快,聶子瑜發現,自己似乎又要些不受控製了。
他明明是想要看時景歌的,結果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轉移到其他方向,看天看地看輪椅,反正就是看不到時景歌。
——該死!
——就是那家夥!一定是那家夥乾的!!
聶子瑜突然想到昨天在長桌上的時候,他甚至連頭都抬不起來。
和現在垂著頭的小歌多像啊。
——一定是那家夥也控製了小歌!
——那家夥就是不想讓他和小歌對視!
聶子瑜猛地抬起頭來,看著輪椅上的男人,眼底閃過憤怒的火苗。
而隻需要男人輕描淡寫的一個眼神,這股憤怒就蕩然無存。
就像冬日裡又當頭潑下一盆冷水,讓聶子瑜身心皆涼。
難道……這是警告?
男人已經知道了他的計劃,所以才……?
不不不,不可能的。
這個計劃隻有他知道,並沒有告訴任何人,那家夥是怎麼知道的?
而且如果那家夥真的知道了,還不得把他趕出去?就算是迫於情麵無法直白開口,但還有很多委婉的辦法,比如把他送回學院。
所以,男人應該不知道他的計劃。
畢竟,他才剛來兩天,除了講講故事,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呢。
不要自己嚇自己。
冷靜一點,聶子瑜。
聶子瑜漸漸冷靜下來,三個人分彆坐了下來,一如之前的順序。
聞旭生旁邊是時景歌,而聶子瑜則在對麵。
長桌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聲音,安靜得很。
而讓聶子瑜沒有想到的是,第一個開口說話的,是時景歌。
時景歌吃完自己的那份小羊排,又看向聞旭生那份幾乎沒動過的小羊排,秉持著不能浪費的原則,對聞旭生說道:“你那份給我吧。”
明明應該是個請求,但偏偏又不像是在商量,就像是通知一樣。
聶子瑜猛地抬頭,錯愕地看著時景歌,怎麼也沒想到時景歌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聞旭生自然也沒想到。
時景歌倒是坦蕩得很,看著聞旭生,心平氣和道:“我沒吃飽。”
聞旭生吃飯就跟受/刑一樣,看著就讓人難受。
既然不能吃,何必下來折/磨自己呢?
“小歌,”聶子瑜搶在聞旭生之前先開了口,以玩笑般的口吻說道,“桌上這麼多菜色,還不夠你填飽肚子嗎?”
“你什麼時候胃口這麼好了?”
“表哥都瘦成什麼樣了,你還搶表哥的那一份?”
“我這份……”
“給你”那兩個字都沒說出來呢,聞旭生和時景歌麵前的盤子就實現了調換。
聶子瑜聲音一頓,隻覺得眼前這一幕頗為荒謬。
那家夥是那麼好說話的人嗎?
那家夥怎麼會把屬於他自己的東西給彆人呢?
年幼的時候,他曾被舅父舅母帶去那家夥的房間,被一個木偶吸引了視線。
一個小木偶而已,那個家夥都不肯給他,舅父舅母張口都沒用,他的哭叫聲都沒有讓那家夥又半分讓步,還換來一個陰鬱的“滾”字。
那家夥本身就陰森可怖,更是讓他做了好幾天的噩夢。
現在,又怎麼會願意將他自己的餐食送給時景歌?
那家夥不應該是寧願毀了也不肯分享給彆人的人嗎?!
而就在這個時候,男人的眼神掃了過來,懶洋洋道:“表弟用這麼熱烈的眼神看著我,是也想要那份小羊排?”
“可惜了。”
“總得有個先來後到。”
“表弟要是想要,就看旁邊這個吧。”
說著,男人伸手指了指時景歌。
這幾句話聽起來沒有什麼問題,但是聶子瑜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但是現在也沒時間多想,聶子瑜隻好擠出一個笑容,“我這些就夠了,哪裡需要搶小歌的?”
電光火石之間,聶子瑜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
他覺得,他好像明白為什麼覺得那些話怪怪的了。
聶子瑜用力握緊手裡的餐具,刻意用羨慕的語氣說道:“表哥和小歌的感情真好啊。”
聞旭生嗤笑一聲,很是不屑的樣子,正想開口,卻像想到什麼一樣,默默看向時景歌。
那目光很有穿透力,時景歌想假裝沒感受到都不成。
於是,時景歌鎮定自若地咽下那口小羊排,露出了個略帶羞澀的笑容,“彆看大哥不愛說話,但是大哥人很好。”
聶子瑜:“?”
你說的大哥是誰啊?
必然不可能是飯桌上這家夥吧?
這家夥哪一點能搭上“人好”這兩個字?
聞旭生也嗤笑一聲,似乎對這句話嗤之以鼻一樣。
時景歌充耳不聞,繼續不好意思地說道:“大哥在教我魔法。”
這一刻,聶子瑜隻覺得自己幻聽了。
“什麼?”聶子瑜喃喃道,目瞪口呆地看著時景歌。
“大哥在教我魔法,”時景歌揉了揉發絲,“大哥很有耐心,哪怕我笨也不嫌棄我,不厭其煩地給我講很多遍,還會為我編寫筆記。”
“大哥真的很好。”
聶子瑜木木地扭過頭,將視線定格在聞旭生身上。
那表情,就仿佛在看什麼怪物。
聞旭生輕哼一聲,推動輪椅,“不吃了。”
時景歌也恰好吃完盤子裡的最後一塊羊排,連忙也站了起來,自覺地扶住聞旭生的輪椅,“我也吃飽了。”
隻有聶子瑜,還呆呆地捏著餐具。
那一瞬間,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感突然湧上他的心頭。
無論他怎麼告訴他自己,這是件好事,那家夥給時景歌教導魔法,時景歌就能更輕易地得到那家夥的信任,獲取關於魔法的一切信息,對自己的計劃更有利。
但是看著時景歌推著那家夥的輪椅離開之時,他還是有一種,時景歌要走出他的生命的錯覺。
不。
不能這樣。
他得讓時景歌停下來。
他不能讓時景歌離開。
那股恐慌感在聶子瑜心尖彌漫,甚至讓他都顧不上聞旭生了,竟然當場張嘴喊了出來。
——“小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