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很快, 言子誠帶著幾名治療師匆匆趕到,前來幫助躺在地上難以動彈的沈長東。
在這段時間裡,沈長東早已收拾好了自己的狼狽, 全程笑得從容, 還不忘跟時景歌囑咐了一聲“早點睡”。
笑容清淺, 眼眸溫柔,那種隨時將你掛在心底的樣子,著實讓人心生好感。
但是時景歌清楚, 這聲“早點睡”不僅是對他說的,更是對言子誠說的。
之前言子誠時不時往時景歌這邊瞥一眼, 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但是卻沒說出來, 沈長東說完這句話之後,言子誠也隻憋出“晚安”這兩個字來,再也沒說話了。
頃刻間, 這些人從時景歌的病房中消失,一切又歸於安靜。
時景歌的表情有些許凝重,這沈長東麵麵俱到, 一絲破綻也無, 當真是比他想的還要棘手。
想著, 時景歌便有些困了, 他將被窩裡的小毛球抓了出來,橫眉冷對了好一會兒, 然後放到了自己枕頭旁邊,“聽著,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除了我以外, 絕不可以讓第二個人看到你,明白嗎?”
小毛球用力點頭,彆看王後殿下說得冷淡,但是這不是收留它的節奏嗎?
嗚王後萬歲!王後賽高!它毛球從此就是王後殿下忠實的守護者!
時景歌又定定地凝視了它好一會兒,才將枕巾往它身上挪了挪,蓋住了它大半個身體,然後拖著長調慢吞吞道:“要是被彆人發現——”
時景歌沒有再說下去,一切儘在不言中。
小毛球在枕巾裡匍匐前進,動作格外小心翼翼,靠近了時景歌一些,然後蹭了蹭時景歌的肩膀,小聲叫道:“qiu~qiu~”
時景歌沉默半晌,將被子往上拉了拉,鏗鏘有力道:“睡覺!”
“qiu~”
見王後殿下沒有反對的意思,小毛球又往裡麵爬了爬,最後被枕頭攔住了去路。
有點冷。
小毛球猶豫了好一會兒,發現不知不覺間,王上竟然不在了,深覺這是個好機會,便悄悄從枕巾溜進時景歌的被窩,縮在一個角落裡,滿足般地眯起眼睛。
果然,還是被子裡暖和。
時景歌半睜開眼睛瞅了毛球一眼,沒管。
被子裡多了個毛絨絨,確實暖和了些。
罷了,就先不趕出去了。
另一間病房裡,治療師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先後退了出來,隻留下言子誠。
沈長東躺在病床上,臉色略顯蒼白,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周身的氣場卻十分冷峻,讓言子誠都抬不起頭來。
好一會兒之後,沈長東才漫不經心地開了口,“怎麼不說話了?”
“剛剛在時景歌那裡,不是挺想開口的嗎?”
“這嘴/巴一張開吧,還偏偏停不下來。”
“要不是我恰好出現在那裡,你到底會和時景歌說些什麼呢,言先生?”
最後那三個字叫得很是輕柔,卻讓言子誠登時出了一身冷汗。
“我沒有。”言子誠呼吸有些急/促,“時景歌對我吐露真心,儼然已是十分信任我,我隻是想要借此機會,讓時景歌再信我一些,方便先生後續行動。”
“是嗎?”沈長東似笑非笑地看著言子誠,就在言子誠要撐不住的時候,話鋒一轉,“那依你所見,我們之後應該怎麼做呢?”
言子誠當然不想說,他本就因為禍害了時景歌的人生而愧疚難安,又怎麼會想要讓時景歌再一次跌進深淵的計劃從自己嘴裡說出來?
“先生心中自有主意,我……”
言子誠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長東打斷了,“我讓你說。”
言子誠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彆的選擇。
既然沒有辦法阻止,那就能拖一天是一天,萬一就在這個過程中,找到了破局的關鍵呢?
“時景歌想要見他的父母親人,為此一直努力練習技術,但實際上,他也不確定自己應不應該出現在父母親人麵前,所以心裡負擔很重,食不下咽夜不能寐,還常做噩夢。”
“我認為,我們可以從這方麵下手,不需要再搞些旁的什麼,隻要在這段時間,給時景歌透露些消息,讓他以為他的父母親人也想要見他,讓他心懷希望。”
“我們則在暗中再給時家弄些麻煩,最好在那個大賽舉辦的前一天,讓時家老三的病情更重一些,然後將臟水潑到時景歌身上,讓時家人見到時景歌之時,怨憤滔天,親手毀了時景歌的希望。”
“之後,再有我出麵,掐滅時景歌全部的光。”
“從天堂掉到地獄,不過一夕之間,時景歌失了憶,孩子心性,心理承受能力弱,必然扛不住這一些的。”
“我主……”言子誠深吸一口氣,沉沉道,“我主降臨,是時景歌之福。”
言子誠說完計劃,病房裡一片寂靜,他的手裡一片滑膩,不知何時竟握成拳。
“啪——啪——啪——”
沈長東慢條斯理地鼓起了掌,誇讚道:“不錯。”
“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你的主意,倒是比我的有趣許多。”
“那我便等著你帶來的好消息了。”
言子誠呼吸一窒,“是。”
“還有那個袁玉涵,往時景歌這邊跑的太勤了,該出點事了。”
這袁玉涵不出點事,時景歌災星的名號又如何坐得穩呢?
沈長東看似隨意,卻在觀察言子誠的一舉一動,言子誠不敢讓他看出些什麼,隻好垂頭,恭恭敬敬道:“是。”
沈長東還算滿意,“你出去吧。”
言子誠應下,往後退了幾步,又回頭問道:“那之前的計劃……?”
“好戲自然要在同一天上映才有趣,”沈長東眯起眼睛,“就安排在時景歌和時家人見麵的那一天吧。”
“總得為人家的一家團聚慶祝一二啊。”
言子誠心裡憋得厲害,但是麵上卻不敢露出一二,隻恭恭敬敬應了,這才慢慢退出去。
隻是在走出病房的那一刹那,臉色驟變,神情中閃過幾分痛苦。
……該怎麼辦?該怎麼才能把時景歌從那個深淵中拉出來?
可是連時家都被耍的團團轉,他一個人,又能做什麼?
沈長東望著病房的門,嗤笑一聲,表情慢慢變得柔和下來,他靜靜地揉搓著自己的手腕處,然後慢慢向上滑去,聲音微啞,暗含狂熱。
“我主,我即將為您送上一切。”
“快了,很快了。”
“言子誠的心偏了,他不配再為您效忠,我會為您處理好的。”
“我主,我隻想仰慕您的光輝。”
沈長東的手腕處漸漸飄出幾抹霧氣,他的表情更是激動,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過氣直接暈過去一樣。
“我主……我主……”
字字纏/綿,聲聲狂熱,他微微仰起頭來,竟是一片虔誠奉獻之態。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窗邊一角,還有另外一個人。
隱身的王上將自己的氣息收斂的乾乾淨淨,不曾泄露半分,任誰也發現不了。
隻是看著沈長東手腕處漸漸濃厚起來的霧氣,他的眼底才閃過一絲恍然大悟。
原來這人身上讓他作嘔的氣息,竟然來自於此。
一片小小的靈魂之氣,也敢來算計他的王後?
沈長東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主上的氣息好像不大對。
“我主?”沈長東輕聲叫道,唯恐驚擾了什麼。
緊接著,他的表情陡然一變,驚懼道:“我主?”
他手腕處的霧氣劇烈翻騰,隱隱伴隨著什麼淒厲的聲音,緊接著,一股燒焦的味道流動在空氣中,那縷霧氣驟然一沉,然後一點一點地消失在空氣中。
“我主?!”
沈長東崩潰尖叫,有什麼東西從他嘴角流下,他一伸手,才發現那竟然是血。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主上呢?
沈長東掙紮著想要站起來,但是還未多動兩下,他張口,竟然吐出一口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