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應聲坐下,舉筷夾菜,從善如流。
“怎麼樣?”何大廚伸長脖子。
“筍脆魚嫩,調料是整道菜的核心,沒了調料,光這兩樣也不夠。”長明評價道。
“我就知道你懂我!”何大廚一拍大腿。“對頭,這調料是我的獨家秘方,我整整琢磨了一個月,才琢磨出來的,我敢擔保,放眼彆處,絕對找不出第二家一模一樣的!”
長明也覺得不錯,接連夾了一筷子。
“這要是有什麼仙廚比試,彆的不說,你保管能拿前三。”
何大廚哈哈一笑:“何止前三,魁首必定是我!”
說罷又歎氣:“可惜啊,世人隻知功名利祿,武功修為,何曾會關注什麼下廚做菜?在他們看來,這就是個下三濫的活計。”
長明用筷子虛點盤子:“你再傷春悲秋,我就吃光了。”
半碗飯就著幾個菜,瞬間被他掃光大半。
何大廚這才反應過來,兩人風卷殘雲,直接掃蕩一空。
不同於人前,兩人私下相處很隨意。
長明既能乾活又願意傾聽絮叨,還能對他的新菜提出可行意見,對何大廚來說不啻知音,比那些嘰嘰喳喳眼高手低的外門弟子不知好多少倍。
“老何,我聽說見血宗與本門淵源不淺,這麼說這次門派大喜,見血宗宗主也會親至了?”
何大廚搖頭:“你這話可彆在外麵提起,犯忌諱。”
長明:“我看出來了,沒提過。”
他在七弦門這麼些天,上上下下對見血宗諱莫如深。
“當年見血宗勢大,七弦門弱小,不得不屈從附庸,但掌門心中對這件事,委實覺得屈辱,不準任何人在門派內提起,如今劉師叔大喜,必然也是要給見血宗宗主發請帖的。不過宗主本人肯定不會來,來的應該是他的座下親信。”
說到這裡,何大廚麵露憂色。
“我擔心的,是見血宗會在劉師叔大喜之日來鬨事。”
長明挑眉:“不至於吧,這樣他要如何收服人心?”
何大廚苦笑:“他為何要收買人心?隻要見血宗一天威勢還在,七弦門一天沒有出比周可以更厲害的高手,就翻不出見血宗的手掌心。劉師叔雖然天賦異稟,可現在不過才修行十餘年,與周可以那等魔頭,如何能相比?”
長明:“七弦門不是已經臣服於見血宗了?”
何大廚:“據說周可以在修煉一門邪功,每幾個月就不定期需要吸食人血精氣,而且普通人還看不上,非要長相端莊貌美的,之前是幾個附庸門派輪流上貢,上回輪到本門時,正好有個殺害師兄弟的叛徒被掌門獻過去,不知這次又會到誰……嗐,這些事也輪不上咱們操心,老老實實把飯菜做好就得了!”
絮絮叨叨一通,幾杯酒下肚,何大廚終於心滿意足去歇息了。
長明將碗筷拿到灶房收拾。
夜深人靜,唯有孤月。
他心不在焉洗碗,一邊琢磨起自己的四非劍。
有這把劍在,他也許能找到早日恢複身體和修為的契機,但劍流落何方,到底是在雲未思手裡,還是被周可以拿去,長明卻記不得了。
自己是否要去見血宗找一找?
周可以從前就有收藏名器的癖好,若見了四非劍定然不會放過,興許是在他那裡。
哢嚓。
柴禾堆傳來一聲細響,細微得可以忽略不計。
長明如今的五感退化許多,但不意味著他連這聲動靜都聽不見。
不必轉身,一根筷子扔過去。
精準命中柴禾堆。
嘩啦啦響動,不速之客被迫從柴禾堆裡鑽出來。
長明扭頭一看,居然是白天遇見的少年。
對方沒有急著逃跑,反倒立住不動。
這讓長明忽然想起一點往事——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雲未思雖然是道門之首,卻因出手狠辣,毫不留情,素來在背地裡有“冷麵魔君”的綽號,可這並不妨礙許多妙齡女修爭先恐後向他表達傾慕之情。
然而此刻,擁有少年雲未思的臉的人,手裡還抓著半個烤白薯,臉上東一道西一道的汙漬,不知那些曾經的傾慕者,看見這幅情景,會作何感想?
長明心裡好笑,嘴角也不由帶上揶揄的弧度。
少年一瞬不瞬望住他,似在等他發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