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未思和孫不苦之間, 似乎有種風雨不進的屏障,無形中隔絕了其他人。
孫不苦微微眯起眼,忽而笑了。
“多年未見, 雲道尊竟還學會開玩笑了。從前你看見我, 可都是一言不合就動手了,如今倒還學會逞口舌功夫了, 看來九重淵果真改變你不少,不知雲道尊在裡頭,可又參悟了什麼新境界。”
對方打量自己, 雲未思同樣也在打量他。
許多年過去, 孫不苦不見衰老,這也正常,畢竟修為到了他們這個境界, 想要衰老, 除非是在渡劫失敗行將兵解之時。
但孫不苦周圍的氣息, 已經從鋒芒畢露,變為內斂無聲。
大巧若拙,大智若愚, 這說明孫不苦的修為同樣也在精進。
精進到什麼程度, 雲未思看不出來,隻有真正動手,才能試出對方實力。
許靜仙看了好一會兒, 發現兩人不是在打情罵俏,是真的不對付。
據說孫不苦一心佛法,是佛門自開宗立派以來,第一位通過七七四十九道考驗成為院首的人,可見佛心堅定如磐石。
他雖拜九方長明為師, 但在九方長明離開佛門之後,他卻沒有跟著一起走,反倒繼續在佛門修行,甚至還聲討其師佛心不堅,不配修佛。
又據說,他與雲未思,水火不容,曾經交手數次,但自從雲未思進九重淵之後,就鮮少再見到孫不苦動手,旁人都說,不苦禪師已臻大宗師境界,那些已經成名的宗師不會貿然跑到他麵前動手,而後起之秀也不值得不苦禪師親自出手。
在此之前,許靜仙沒見過孫不苦。
出於對佛道二宗的忌憚,許靜仙沒興趣往這兩家跟前湊,更沒想過天下佛宗之首的慶雲禪院,鼎鼎大名的禿驢頭子,竟是這樣一個妖僧模樣。
聽聞曾有一年,慶雲禪院出了個叛徒,名叫悲樹,此人天分極高,卻因野心勃勃,覬覦院首之位,用儘各種辦法想要將孫不苦拖下水,他針對孫不苦分彆設了八個局,囊括權力,美色,修為,法寶,靈藥等人性弱點**,後者卻一個都沒有中計,反是悲樹自己過不了法寶那一關,偷了禪院的琉璃金珠杖出逃。
當時許靜仙是將這件事當作茶餘飯後閒談告訴方歲寒的,誰知方歲寒聽完就道,孫不苦心誌之堅,世所罕見,以後若是與他交手,絕不可用攝魂攻心之類的術法,否則一旦被反噬,就再無還手之力。
方歲寒修為不如何,但他常年沉迷煉丹一道,非耐得住寂寞枯燥者無法在此途堅持下去,對他這句評價,許靜仙還是記得挺清楚的。
眼前這張帶笑的臉,看似很好說話,但他的心狠手辣,早在逼自己墜崖那個細節裡,就已經畢露無疑。
雲未思沒動,孫不苦也沒動。
兩人相顧無言,佇立如木。
許靜仙知道,他們不是在深情相望,而是在找對方破綻,伺機出手。
如果附近沒有其它乾擾因素,今天將會是一場極為精彩的對決。
“兩位道友,有什麼恩怨不如出去再解決,我剛才轉了一圈,我們恐怕很難出去。”
一個人伴隨大大咧咧的聲音闖入兩人中間,打斷一觸即發的戰意。
“這下麵好像所有結界,把我們都給困住了!”
鮮少有修士如眼前這絡腮胡子一樣不修邊幅,他連劍都是寬劍,扛在肩膀上,像扛沙包似的。
見雲、孫二人,包括許靜仙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絡腮胡子咧嘴一笑。
“在下昆侖劍宗君子蘭,不知幾位高姓大名啊?”
許靜仙:……
她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對方身上哪裡襯得上君子蘭這三個字。
可能他爹媽起名的時候,也沒想過孩子日後會直接往狗尾巴草的方向生長了吧。
君子蘭見沒人回答,也不尷尬,對在場另外一人道:“齊道兄,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識了,眼下還是暫且放下成見,共同度過難關,再去上麵打個痛快如何?”
姓齊的修士冷冷看他一眼,沒回答,徑自走向散發紫光的山洞。
他們所在的山穀,四麵環山,包餃子一樣嚴嚴實實,上頭雲霧繚繞,看不見天,許靜仙發現君子蘭沒說錯,那雲霧實則是一層結界,她想重新飛上去,居然怎麼都越不過去,像遇到堅如磐石的屏障,連她的靈力也無法穿透。
這就有些稀奇了。
在荒山野嶺,天降奇石之後,竟然會出現這樣一層結界。
結界是人為,還是奇石落下之後形成的?
如若是人為……
許靜仙蹙眉,心頭隱隱浮起一個不確定的猜測。
她下意識看向雲未思和孫不苦,那兩人身形雖還未變過,但彼此之間對峙氣息卻已散去,如兩張拉滿的弓瞬間鬆弛下來,許靜仙暗暗鬆一口氣,此時此刻,她反倒不希望兩人打起來了。
剛才在山崖上,眾人看見雲下紫光,竟是從眼前山洞發出來的。
紫光明暗變化,深淺強弱漸次變化,尋常人或許沒有太大感覺,但幾人都是修士,他們無形中能感覺前往一股威壓,越往前,越濃重,那股壓力令人不由自主望而卻步,卻讓他們都興奮起來。
這分明就是,神兵法寶出世的威壓!
世間珍奇甚多,有緣人甚少,即便出身名門大派,似何青墨那等宗主入室弟子的身份,有幸能得到宗主親自賜下的兵器,也是寥寥無幾。
更何況,在真正的神兵麵前,世間許多名器法寶,僅僅隻能稱為佳品材料而已。
長明那把四非劍,就不單單由一種材料淬煉而成,況且想要煉得神兵,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寶物的誘惑實在太大了,並非有定力就能克製得住。
許靜仙也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