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扇的手不斷在袖子下絞著。
但她不敢表現出來, 身體依舊站得筆直。
單薄衣裙在狂風中飛舞,飄飄欲仙,婀娜多情。
畫扇這具軀體, 是她從商州一名青樓花魁那裡弄來的,花魁年方十八, 娉婷嫋嫋, 卻染了急病,眼看就要香消玉殞, 正巧被畫扇撞見,畫扇不由分說就征用了對方的軀殼,渾然不管花魁是否還能再救治一下, 她是狐精, 沒有仁義道德的束縛,不必顧慮人類所謂的良心。
這具軀殼果然給她帶來極大的愉悅,幾乎走到每一處,都能吸引無數人的目光,哪怕是居心不良的宵小之徒, 畫扇也引以為傲, 因為她喜歡這種被注視追捧的感覺, 美貌是天生的利器, 對於狐精而言更是事半功倍。
但現在她不這麼認為了。
她頭一回希望回到自己得到這具軀體之前, 與那人合作之前。
“你很害怕嗎?”旁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畫扇壓下牙齒打顫的本能,勉強露出笑容。
“沒有, 是冷的……這天兒,太冷了!”
這話連她自己都覺得假。
天寒地凍不錯,但到了她這種修為的狐精,小小一點寒風, 還不至於讓她冷得顫抖。
她隻是下意識後悔恐懼,不想靠近身旁此人半步。
對方嗬的一聲輕笑,帶著無限冷意,讓畫扇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公子……”她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開口,“先前說的這個計劃,是否還有回旋餘地?紅蘿鎮上人多得很,隻要您說,我馬上動手,保管他們雞犬不寧,死無全屍,我們狐族就幾十口人,能否放我們一馬?”
“畫扇。”
此人的語氣很溫和,就像長輩對晚輩說話,畫扇卻立時噤聲了。
不久之前,走投無路的狐精遇到此人,對方宣稱自己能幫他們找到合適的人皮,再給他們提升修為的內丹,即便無法修煉到自行幻化人形,起碼也能大幅提升能力,從此不必東躲西藏,藏鳳露宿。
這是個極大的誘惑,畫扇幾乎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她帶著幾十名同族投奔此人,稱呼他為公子,按照他的計劃,他們與夢魔聯手,在紅蘿鎮四處為亂,隻需等到局麵難以收拾,再將所有事情推到一人身上,他們便可功成身退,拿著餘下那一半內丹,高高興興回老家修煉。
但現在,事情偏離原本的方向。
紅蘿鎮原本有人暗中以陣法加持,護住這個小鎮,但畫扇知道,在無所不能的公子麵前,這個陣法隻是班門弄斧,他之所以沒有去破壞,隻是想以陣法作為誘餌,引誘他真正想要下手的人出來。
誰知真正的目標還未出現,意外卻先出現了,兩個不知名的散修破壞了公子的所有布局,他們胡亂救場,到處搜查,把該死的人救下,又把不該死的弄死,公子眼睜睜看著棋盤裡的棋下歪了,就想讓畫扇的人糾正回去。
他需要一個狐精的性命來祭旗,作為祭品引誘目標出現。
這就是畫扇與公子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公子讓畫扇從手底下挑出一個狐精來赴死。
畫扇不想這麼做,但她知道,如果她不這麼做,死在這裡的人就是她自己。
這個高深莫測的男人,能讓她有一百種死法,每種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現在很後悔不該被一時的利益蒙蔽雙眼,與虎謀皮。
幾十個同族,每一個都與她血脈相連,讓她獻出誰,她都不願意。
可十指有長短,畫扇也有偏愛和冷落。
她想到了阿容。
這孩子是幾十個同族中實力最弱,最不起眼的,平日裡有一口飯她都吃得比彆人慢,哪怕有些靈智,此生成就也僅止於此了。
偏生阿容能力差,還有著狐族所沒有的慈悲心腸,挑選皮囊的時候也不肯直接附身活人,還選了個新死的窮苦人,以致於她外表越發落魄,深為注重外貌的同族所不齒。
就阿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