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珠為鼎, 以魂為丹,煉製神魂以供修士提升修為,似夢魔狐精這般的精怪, 絕不會大費周章練什麼聚魂珠, 它們隻會直接汲取精氣神魂,化為己用。
也就是說, 聚魂珠是修士之物。
更確切地說,是魔修常用的手段。
看見聚魂珠,姚望年自然而然認為是某個魔修在此殺人煉魂,他沒有打草驚蛇, 貿然將聚魂珠取走,隻是殺掉夢魔,繼續潛伏在井裡, 等待有人來取走聚魂珠。
姚望年等了整整三天,三天內沒有人出現,就在他以為自己判斷失誤的時候, 來人現身了。
“對方修為極高,我不是對手,一番交手之後,我僥幸受傷遁走, 回去之後卻越想越不對勁,因為當時我在井裡布下一個陣法, 叫三垣陣, 此陣不難解,隻是有些冷僻, 尋常人根本不會想到解法, 但對方不僅快速破解, 還反過來將三垣陣以五雷符改為極火陣。”
“對方是個用陣高手。”遲碧江道。
她自己也精於布陣解陣,很明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反應迅速修改陣法的難度。
江離則更關心此人的身份:“他是誰?”
姚望年淡淡道:“他隱藏容貌,連聲音也從未聽過,我瞧不出來,但修士隻要想,本來就有許多種辦法偽裝身份。”
江離道:“關於三垣陣,我曾在本門藏經樓見過,此陣乃萬劍仙宗第三代宗主所創,初衷是布在萬劍仙宗周圍三座山峰,以備外敵入侵,後來年歲漸久,此陣被後任曆代宗主修改,逐漸廢棄,鮮有人知。”
但藏經樓裡清清楚楚記載,三垣陣為萬劍仙宗獨有,天下旁處無出。
姚望年生性執著,有了懷疑更要追查下去,他原想養好傷之後再回村莊調查,殊不知等他回去卻發現村莊總共一百一十七口人無一幸免,全部整整齊齊躺在家中,斷氣已久,神魂俱無。
不僅如此,姚望年還聞見若有似無的香氣,他雖然早有防備,也有些神誌恍惚。
“當時神霄仙府正好有幾名弟子路過村莊,與我起了衝突,雙方打起來,我殺了他們其中一名弟子。但我對這段記憶一直渾渾噩噩,無法完整想起來,就像是當時被什麼東西糊住腦子。”
江離:“是那香氣?”
姚望年:“也許是吧,之後我受了傷,被他們擒住,押回萬劍仙宗問罪,當時我傷勢嚴重加上心情激動,已經有走火入魔神智大亂的趨勢。”
江離:“這件事我也記得,後來師尊帶人去那村莊查找線索,發現那些村民是被夢魔所殺,與你無關,而你隻是因為療傷出了岔子走火入魔,又恰好在現場,被萬劍仙宗的人撞個正著,才會被誤以為凶手。但是你自從那次受傷之後,就一蹶不振,性情暴躁,迥異以往,直到一把火燒了藏經樓的那天晚上。”
姚望年冷笑:“但你不覺得蹊蹺嗎?為什麼我折返回去調查的時候就被暗算神智大亂,又好巧不巧遇上神霄仙府的弟子?我被神霄仙府的人抓住,也就無法繼續調查下去,如果真是夢魔乾的,區區夢魔有這種機巧布局的智慧嗎?師尊帶人去那個村莊,到底是幫我洗脫罪名,還是去銷毀證據?”
饒是江離早有心理準備,仍被他這一番質問,驚得麵色微變。
“你懷疑師尊,純粹是出於這些巧合?”
姚望年一字一頓:“那天晚上,我又聞見那股香氣,與被屠村的村子一樣,我追著香氣跑出去,一路追進藏經樓,然後,藏經樓便起火了。”
江離一時說不出話,片刻之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即便如此,你懷疑師尊的證據呢?”
姚望年:“那天晚上,藏經樓內與我交手,將我重傷之人,正是當日在村莊井裡以陣法與我鬥法之人,瀕危垂死之際,我看見他一步步朝我走來,那身形,那輪廓,絕不會錯認。”
其實何止江離難以置信,連姚望年,都疑心是自己重傷出現幻覺。
這些年來,他麵目全非,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卻仍執著地想要一個真相,在化為鬼修七八年,自忖有了相當修為之後,他便找上師尊落梅真人,希望從對方身上找出線索,但是落梅修為極高,他根本不敢靠近,甚至連萬劍仙宗都進不了,隻能遠遠守著。
終於有一日,落梅以傳送法寶出現在宗門之外的後山,被姚望年察覺,後者立刻跟上去,一路跟著落梅離開萬劍仙宗的地盤,去了當年被屠村的小楊村。
人死光了,村莊早就荒廢,成了亂葬崗。
他親眼看見落梅輕車熟路從那口井下去,耳邊嗡的一下,心頭好像有什麼炸開。
“你也跟著下去了?”江離問出這句話時,藏在袖子下麵的手甚至是微微顫抖的。
“沒有,我無法離他太近,隻能在外麵守著,過了半天,眼看他重新出來離去,我就回到那口井裡,你們猜我看見了什麼?”麵具下的姚望年似乎嘲諷一笑,但他並沒有等旁人回答,便自顧說下去,“我看見許多當年未曾看見的骸骨,又聞見那股熟悉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