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庭是出來活動身體的。
他醒來後起初幾日頗為昏沉,後來又因受傷時不宜化人形,因此一直保持著原型。但他今日已差不多傷愈,修為劍術長久不鞏固怕手生,便出來舞劍舒展一下僵硬的身體。他本來沒有想打擾雲眠,此時見她出來,便有幾分驚訝。
雲眠看到聞庭亦愣了。
眼前的少年一身利落的白衣,腰間配玉,五官清俊,額間有一道紅印,他往這裡看來,眼眸微微有清雅之色。
雲眠化形那天對周圍人都是匆匆一瞥,算起來除了小月,她還怎麼和認識的人用人形說過話,望著聞庭的相貌不禁失神,此時還是對方喚她,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麵前的人便是與她朝夕相處的小白狐。
“……聞、聞庭?”
雲眠不確定地喚道。
“嗯。”
聞庭輕輕地應了一聲。
雲眠吃驚地說:“原來你還會用劍呀?”
“是。”
聞庭沒有回答太多內容,大約是他自己也想不起來,雲眠“嗷嗚”一聲應了,懵懵地看著他,她平日裡見人見得少,有些沒想到聞庭化成人形會是這般模樣。
雲眠對美醜沒有太深的概念,她隻知道聞庭看起來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他一襲淺衣站在雪中,讓她想要親近,卻又覺得他看起來……比想象中不好親近。
雲眠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擺了擺還在洞裡的尾巴,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以這種半個身子在洞裡半個身子在洞外的狀態趴著和聞庭說話不太禮貌,趕緊羞澀地從洞裡爬出來。
聞庭本來隻是出來活動筋骨,見雲眠出來尋他,便想變回狐狸和她一起回來,誰知下一刻,隻見他麵前有明光一晃。
聞庭微怔,還沒反應過來,就瞧見清亮的明光散去,雲眠從原型化成了人身。
如今青丘覆雪,陽光被瑩瑩雪地映得愈發清澈明亮,雲眠本來就是個跟雪一般顏色的白團子,恍然間化成女子,著一身素色的裙衫坐在地上,她緩緩睜開眼,杏眸中似有害羞和茫然。
雲眠不安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不好意思地道:“我的人身……是長這樣的。”
聞庭未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化形,怔怔地愣了許久。
雲眠的樣子好看,他亦是一直覺得雲眠的狐形可愛,絕不是那日那隻紅狐口中所說的那般不堪,隻是此時看她化形,他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的卻是強烈的熟悉之感,這份刺激記憶的熟悉之感幾乎刹那間將他衝得眩暈,稍稍凝神,這才穩住身形。
聞庭明白過來,雲眠是覺得應當禮尚往來,她看了他的人身,就該與他交換,也將自己的人形給他看看。
於是他認真地看了看,點頭道:“好,我記住了。”
雲眠擔心地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的三瓣紅蓮,問:“胎記會不會很明顯呀?……難看嗎?”
“還好。”
聞庭仔細瞧了瞧,補充道:“……你是漂亮的。”
聞庭這麼說,雲眠一下就開心起來,放心地變回了小白狐,歡喜地朝他“嗷”了一聲,然後朝他跑過來。
聞庭見狀,便也收起劍變回狐形,兩隻白狐在雪地中蹭蹭。接著……雲眠打了個噴嚏。
“嗚……啾。”
雲眠被自己的噴嚏弄得步伐不穩,小白身子一歪坐在地上,她不慎眯住了眼睛,等打完噴嚏再睜開,她有點茫然地歪了歪腦袋。
聞庭趕忙道:“外麵冷,我們還是進去吧。”
“好。”
雲眠站起身,朝他搖搖尾巴,歡快地鑽回狐狸洞去了。
聞庭緊隨其後,亦拖著尾巴消失在洞口。
……
轉眼已是次日。
這日才剛剛清晨,狐官照例在學堂前值崗,按理還未到小狐狸們來上課的時間,書塾外生滿茂盛的常青樹,綠樹蔭蔭,卻有些冷清。忽然,他遠遠地看到兩隻白團子一前一後地朝他走來,反而驚訝了瞬。
雲眠比較熟悉路,也高興能給聞庭引路,時不時就往前蹦蹦跳跳地跑幾步,然後回頭朝他搖尾巴催促。
今日他們說好要來問問狐官關於聞庭入學的事,但怕人多的時候不方便詢問,故而特意起了個大早。雲眠走得興奮,聞庭步伐平穩,縱然雲眠時不時跑得快些,卻也不見他落下。
兩人很快跑到了狐官麵前。
聞庭還是第一次來書塾這裡,等走到狐官麵前,他並未立即開口,反而四處看了看。
隻見學堂立在青丘深林中,是個結構簡單的竹屋,不過占的位置很大,做得極為堅固,環境很清幽。
狐官立在門前,頗為驚奇地看著他們。
“先生。”
迎上狐官的視線,雲眠頓了頓,有點緊張地率先開口道。
“我們有事想問你。”
“什麼?”
狐官疑惑,卻頗為耐心地問道。
主位狐官已經回青丘城去了,現在學堂裡的都是好說話的本地狐官。他們昨日都已商量好,但事到臨頭,雲眠還是覺得有些緊張。她頭一低,將身邊的聞庭往前頂了一下,道:“這是聞庭。他原本不是這裡的狐狸,但不記得以前的事了,暫時和我住在一起……他一時半會兒想不起記憶,但也是適齡該修煉的狐狸,不知道……他能在這裡和我們一起修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