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狐官看著冊子上記下的字, 清俊的眉頭稍稍蹙起。
“……她起先應該沒有察覺到我,但是有人提醒之後,卻也能找得準位置。這樣的情況倒是少見,不太好評價。是她性情亦有些靈敏, 還是……單純巧合?”
“什麼?”
駕車的狐官聽到冬清在車裡輕聲自言自語,還以為主位狐官大人是在與自己說話,在車外豎起耳朵, 奇怪地問道。
主位狐官一頓, 道:“沒事。”
他眼梢又在手中的冊子上掃了一遍。
……想不到少主竟然會以這種形式和少主夫人碰上。
說起來,少主當初為何會擇下這隻小白狐作未來的少主夫人?
雖說他們年紀尚幼, 談情愛未免太早……不過, 少主夫人一點都沒認出少主, 居然像是以前完全不曾相遇過的樣子……
主位狐官思索了一會兒, 終是沒有頭緒, 抬手合上冊子, 將它放回袖中, 閉目凝神起來。
……
寒夜漸深, 終至天明。
雲眠昨夜睡得比平時還早, 而且睡覺時間很長, 她一大早醒來就很精神抖擻,蹦蹦跳跳地在狐狸洞裡跑來跑去。聞庭醒來的時候, 立即被一隻小毛團撲到懷裡, 雲眠親親熱熱地舔了他好幾口,然後麻利給他叼來水果推到麵前, 這才繼續在洞裡歡快地繼續飛跑。
聞庭恍惚地看著雲眠一邊忙碌地在狐狸洞裡轉來轉去收拾東西,一邊高興地飛快搖尾巴,昨日的記憶才漸漸回到腦海中。
“雲眠。”
聞庭想了想,才主動開口說道。
“昨天我在後山的時候遇到了人,他說要教我練劍。”
“嗷嗚?”
雲眠果然一下就停下了動作,擔心地回過頭:“是什麼人呀?”
聞庭道:“是一個說自己名為冬清的主位狐官大人,有七條尾巴。”
“真的嗎!”
雲眠頓時轉憂為喜,拖著尾巴跑回來蹭了他一下,高興地說:“那太好啦!”
主位狐官不是那麼容易冒充的,雲眠聽完立即不疑。
聞庭一直沒有合適的人可以教他,主位狐官卻肯定可以!有這樣的大人願意教他,真是再好不過了!
“……嗯。”
聞庭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他看雲眠開心得眸子亮晶晶的模樣,一頓,便未往下說。
這件事情細細想來其實還有很多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地方,那位七尾狐官願意教他也極是突然。他說讓他和雲眠講的時候不要講得太清楚,可是怎麼樣才算“清楚”?這個界定未免有點模糊。
不過雲眠得到消息的樣子實在太欣喜了,聞庭想了想,還是未將他在意的地方說給雲眠聽,免得雲眠跟著一塊兒擔心。
雲眠當然是替聞庭高興的,她本來就很歡快在狐狸洞裡跑來跑去,這下立刻更歡樂了。她激動地滿狐狸洞亂蹦,還多往小布包裡塞了一個小果子,等聞庭吃完早飯,便興奮地催著聞庭出門,與他一道去學堂。
……誰知才離開狐狸洞幾步,他們就遇上了人。
雲眠去書塾的路,和曦元那邊三隻狐狸有一段是重合的。雲眠和聞庭往書塾走的時候,曦元三狐亦從另一邊走來。
“曦元,你今天還是覺得惡心嗎?”
文禾看著曦元一臉心情不好的模樣,忍不住擔憂地問道。
昨天曦元在道場中一直說著“惡心”,連聽課時都是心不在焉的,時不時就焦躁地去望窗口,直到午後才忽然好了起來。
按照曦元的說法說,那種感覺是突然消失的,就像“溺水的人被一下子撈上來了”,或者“惡心的東西終於從窗外走掉了”。不過曦元說得信誓旦旦,篤定有什麼東西在,文禾卻什麼異常都沒察覺到,隻當曦元多疑,這會兒見他臉色臭,才不禁又問起這回事來。
然而曦元一愣,下意識地道:“……惡心?啊……”
他好像已經將昨天的事忘了,文禾一提才恍然大悟。
他隨口說道:“今天沒有,早就沒事了。
話完,他好像也不太在意這個話題,繼續擰著眉左顧右盼地看來看去。
今天三狐會合的時間比尋常早了許多,路上的小狐狸還很少,曦元凶著眉頭,走起路來頗有氣勢。他每天經過這一段路時,就會左右觀望,看起來像是在找什麼東西似的。
曦元今日的心情也頗為煩悶。
他知道這裡是從雲眠的狐狸洞到書塾的必經之地,但因他們三個一直出來的比較晚,還從未與她遇上過。明知道青丘有這麼許多狐狸,要碰上的幾率本就渺茫,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偏偏還是習慣性地四處亂看。他對自己的反應有點懊惱,正要收回視線隻望前看,眼角卻忽然有雪白的東西一晃,曦元腳下動作一頓,不覺停在路中間,往那個方向望去——
雲眠叼著小布包,正蹦蹦跳跳地往這邊走,看起來相當開心的模樣。
曦元的腳頓時就歪了一下,明明是他自己在到處亂看,這時卻變得慌張。
自從上次被雲眠救了之後,他就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和這個昔日的小醜八怪相處,上去欺負她變得很奇怪,但和她和好就更奇怪了。這種矛盾的情緒讓他對自己很急躁,正準備眼不見心不煩裝沒看到,曦元的眼角卻又有東西一晃,隻見那個叫聞庭的小白狐,跟在雲眠身後跳了出來!
曦元瞬間就焦躁了起來。他對雲眠的感情有些複雜,可對聞庭卻不同,不知道為什麼,他第一次見麵就對這個和雲眠一樣額上帶印的白狐分外討厭。
曦元幾乎想都沒想,立刻就衝了上去,道:“喂!”
“曦——”
文禾一驚,他本來在和青陽說話,沒注意到曦元的異狀,這時才注意到雲眠和聞庭正往這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