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嵐在出發地留下的仙牌上用仙氣做了標記,雲眠緊隨其後也在上施展了仙氣。但她愧疚地對錦嵐道:“對不起,都是因為要陪我騰雲的關係……”
“沒事。”
錦嵐不在意地笑笑,他看了看仙牌道:“我看看……我們要找的是矮山果,大概是晚上用來做配菜的吧。走吧,雲眠,我們進山裡去!”
雲眠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雲眠直到這時才漸漸感覺到慌了,她自認在山裡長大,後來又習了草藥仙術,對山果靈草應該十分熟悉,可是南禺山和青丘山的氣候差異極大,樹木花草品種也不大相同。她走進林子裡,發覺這裡居然沒有一棵樹長得和青丘山林裡是一樣的,果子也生得奇形怪狀。
錦嵐大概也猜到雲眠認不出南禺山的果子,主動出言解釋:“矮山果是南禺山特有的果子,大概拳頭大,一般生在灌木中。這種灌木有的長在地上,也有的會長到峭壁上去,不過不難找,南禺山到處都長,我等下找到一個讓你看看樣子,你就知道了……唔……有了!就是這樣的!”
錦嵐翻開一個灌木叢,從裡麵掰出一個白色的果子來,遞給雲眠看。
雲眠拿著端詳了一下,還是有些迷茫,但總算有點明白了。
錦嵐從袖中摸出一個布袋,看樣子是有仙術的,將果子裝了進去,旋即又摸出另外一個一模一樣的布袋,遞給雲眠,對她說:“這個你拿著。你不善飛行,我會負責尋找高處峭壁上的矮山果,你到時在周圍找找灌木叢,看看有沒有遺漏的。我們往……唔,西麵的方向尋,聞庭和錦鴻應該是從那邊出發的,一邊找一邊爭取儘快和他們會合。”
“好的。”
雲眠同意,然後拿著布袋,也在山林中搜尋起來。
森林裡靜悄悄的,因為沒有其他人,每一步落在地上都會有與泥土碰撞發出的悶響,顯得分外安靜。林中的樹木茂密,錯落的樹葉遮蔽了天際,以至於光線昏暗,難以分辨是早晨還是傍晚,唯有涼風吹過時,才偶有光影揮動。
現在還是早春,一旦沒了太陽,空氣就涼得令人心悸。雲眠搓了搓手臂,她身為狐狸,本能的對全然陌生的野外環境有些畏懼,但因錦嵐說沒事,而且今日是大課,她才努力試探地堅持著。
他們往西麵尋了大半個時辰,矮山果找了已經能有一筐,但還是沒有遇到聞庭和錦鴻。
錦嵐也有些意外,為難地道:“……可能是在什麼地方錯過了,沒辦法,先生也不會那麼輕易讓我們會合,這裡感覺不到氣息……我們在這附近一邊找矮山果,一邊到處轉轉,看看能不能在哪裡遇到聞庭他們吧。”
“那、那麼我們再到處走走吧。”
雲眠應諾道。
於是他們又往林子深處走了一段路。
雲眠心慌得越來越厲害了,這個地方好像有什麼東西讓她覺得有點壓抑。然而奇怪的是,錦嵐走著走著,居然也隱隱有點不舒服起來。
他晃了晃腦袋,試圖驅散這股念頭,然後望到遠處正好有一道很高的峭壁,便說:“我飛到上麵去看看,雲眠仙子,要不你繼續找找看周圍,看看有沒有遺漏的果子。我馬上就會回來。”
“嗯,我在這裡等。”
雲眠趕緊點點頭。
於是錦嵐叮囑了她幾句,便化作金鳳飛去了。
雲眠繼續在周圍轉轉,那種壓抑之感揮之不去,讓她想要快點逃離這裡,可是雲眠也知道亂走更危險,沒有離開錦嵐的視線範圍。她轉悠了一下,忽然看到不遠處還有一個灌木叢,看上去應當就是矮山果生長的灌木。雲眠趕緊走過去,將茂盛的綠葉撥開,可是看到的居然不是果子,而是一窩灰色的鳥蛋。
那是一個很簡單的鳥巢,裡麵每一顆蛋都有拳頭大,足有七八枚。鳥蛋隱隱泛著黑色,還有奇怪的花紋,透著古怪之感。
青丘雖是靈狐生長之地,但也會有一些靈鳥或者凡鳥進來築巢,雲眠以前在找果子的時候也遇到過。她沒有見過這種鳥蛋,歪了下頭,不過旋即想到南禺山的樹、果子、花草她一樣都沒有見過,又覺得正常。
雲眠想了想,就準備小心翼翼地將灌木的綠葉合回去,讓小鳥自己長大。但就在她快鬆手的一瞬間,雲眠腦海中忽然劃過一個詭異的念頭——
她住在青丘,裡麵有凡鳥不奇怪。但這裡可是南禺山,鳳凰棲息之地、百鳥朝聖之所,即使是未開靈智的鳥族都會自覺恭敬避讓。仙境四麵都設有屏障,尋常凡鳥非機緣巧合無法入內,更何況這裡已經是南禺山仙城的邊境了,離屏障邊緣如此之遠,怎麼可能會有凡鳥闖到這麼深的地方,還大大咧咧地在鳳凰的森林裡下蛋呢?
想到這裡,雲眠的後背忽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到錦嵐的聲音在她身後緊張地喊道——
“雲眠!小心——啊!”
錦嵐慌亂提醒的聲音還未落下,緊隨著就是一聲慘叫。
雲眠下意識地回過頭,就見錦嵐本來麵向著她,卻像被什麼東西劈中一般轟然倒地。他的身體倒下後,他身後的那個東西也就因此顯現出來。
雲眠睜大了眼睛。
她已經隱約知道那是什麼了,但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聞庭口中的“體型強壯而性情凶殘”、“有違天道”是什麼意思。
隻見突然出現在雲眠身後的,是她以前從未見到過的怪物。
那個東西渾身覆蓋著漆黑的羽毛,長著人的身體和四肢,背後和麵部卻又有翅膀和長喙。它的腳很大,是如鷹一般很尖很厚的爪子,手亦是如此,身體即使全部有羽毛,也能看得出底下強健的肌肉。森林隔絕氣息,錦嵐大約是光顧著提醒她,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那個邪鳥一爪子揮下去,錦嵐後背就迸出了許多鮮血,血液飛濺起幾尺高,觸目驚心。
雲眠轉過頭,發現她正麵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惡鳥正凶猛地朝她奔過來,已幾乎要到麵前,這就是剛才錦嵐想要提醒她的東西。
兩隻惡鳥,大概正在準備育雛。
兩麵都有惡鳥,他們會飛,大概是躲不掉的。
而且錦嵐還在這裡,不能把他一個人扔在這兒。
雲眠想到聞庭說惡鳥食血肉的說法,顫抖得厲害,但她還是在緊迫中努力握緊了劍,掙紮著拔|出來。她隨冬清先生學了一年多的劍了,等先想辦法跑掉,再就地找草藥去給錦嵐療傷。
她聽到後麵有窸窣和兵刃碰撞的聲音,錦嵐好像也不是全然沒有一戰之力,他也發現了自己後麵也有東西,吃力地爬起來交戰。
雲眠麵前的惡鳥張開大嘴,發出烏鴉似的尖銳的嘶鳴聲,用力地朝她啄來——
雲眠以劍融入仙氣,冬清先生教她的劍式還未過腦,便已熟練地從手上飛起——
錦嵐重新化作金鳳,拖著受傷之身與惡鳥在空中搏鬥,雲眠能夠聽到後麵不停地有激烈撲打和鳥的狂叫聲,但他們兩個人顯然都吃力至極,沒有絲毫的餘力交流。
雲眠很快就發現了這種沒有神智的怪物為什麼難纏。
一般的對手都會怕死,都會怕痛,被砍傷了就會撤退,看到劍劈過去也會躲開。
但這種惡鳥不然,它隻會憤怒,被劈到了就尖叫,然後進攻得更為迅猛,看到兵器也不躲不閃,反而會瘋狂地迎上來!它進攻毫無章法,但是力氣極為強大,雲眠不知道這隻惡鳥以前吃過多少生靈才會變成這樣,但每被對方的爪子憤怒地撞擊一下,她都感覺自己的仙劍會被折斷。它很瘋癲,像是沒有痛覺又任性地想要東西的嬰孩,隻會一味地尖叫和攻擊。
沒有什麼對手比不要命的更可怕。
“嗚!”
雲眠也不知道自己已經過去了多久,她努力地對抗,但她的左肩終於躲閃不及,被用力地扯了一爪,疼痛感順便襲遍全身,即使不用看,雲眠也知道自己肩上肯定被扯掉了一整塊皮肉。
但她揮劍凝聚仙力拚命一削,猛地削掉了惡鳥的右臂!
覆蓋著羽毛的右臂帶著黑血整個飛了出去!惡鳥慘厲地大叫一聲,完全被激怒,極為凶暴地撲起翅膀,它因為保持不了平衡而左右撲打,但力道卻一點都不減,拚命地用尖銳地長喙狠狠朝雲眠啄了過來——
這個時候,雲眠身後的鳥類搏擊聲漸漸減弱,惡鳥淒慘的叫聲在幾聲哀鳴後漸漸消失了。
錦嵐經過殊死搏鬥終於占得了上風,他將惡鳥撲死後已渾身浴血,幾乎沒有力氣,但還是想衝過來幫雲眠,但看到雲眠這裡的狀況卻頓時瞳孔一縮,喊道:“小心!躲開!惡鳥的舌頭有毒的——”
錦嵐試圖衝過來,但已經遲了,惡鳥的嘴已經直直地紮進雲眠已經受傷的肩膀上,狠狠地啄了下去!
忽然,恰在此時,雲眠恍惚間聽到急促的腳步聲。
惡鳥才剛剛啄了一下,雲眠被啄倒在地上,它引起頸子,正要狠狠地再來第二下,下一刻,卻見一道白光閃過,它未出口的嘶鳴,就永遠卡在了喉嚨裡。
那是一道乾淨的劍光。
聞庭一劍劈開了邪鳥,邪鳥的身體裂成兩半,落在地上,化成一縷黑煙飛去。
雲眠抬起頭,看到他在黑煙和血光中鐵青著臉,麵色像灌了鉛似的凝重。
“聞庭……”
雲眠高興地說,朝他揮尾巴。
聞庭衝過去,將她抱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