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2 / 2)

“不如做他的將帥,做他的支撐,你才可能是他的唯一。”

這次明辭越不再回應,隻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後,他們足走了有快一個時辰,雄渾宏大的城門就在眼前,而天空泛著蟹青色,曦光也從一旁透了出來。

趙太傅以為自己今夜苦口婆心勸動了明辭越,不由得心中寬慰暗喜,便隻聽身後青年問道,“那今夜入宮的才人是……”

“老朽親自選入宮的貴女,脾氣同你一般溫順和氣,同你一般精通詩詞書畫。”趙太傅挺了挺胸膛,清了清嗓子,“聖上甚是高興,同那才人早早熄了燈,來日再請玄遷大師入宮寫個求子符,祈禱聖上多子多福……”

女子自有女子的好處,趙太傅猜測聖上隻是年齡太小,同璟王廝混久了,日久生情……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城門吱呀一聲,在他二人麵前打開了,遠處千軍萬馬壓境,整裝待發,浩浩蕩蕩,看不見邊際。

近處陰影中,一個看不清的小身板立在城門下,和一匹通體渾黑的駿馬站在一起,那人一身合身玄甲,脊背挺得筆直。

破曉的第一縷光終於打落了下來。

趙太傅看愣了,揉了揉眼,十年前明辭越凱旋時,他就站在城門口,這身影,實在是太像了,像到他以為自己身處夢境,出現了幻覺,直到那邊輕輕一聲。

“……皇叔。”

“……皇叔,多吃點,吃飽了才能帶兵作戰。”

“……皇叔,打不過也得跑得過他們,聽見沒有!”

趙太傅聞言,回過神,這又慫又橫的風格,除了他家小聖上也是沒彆人了。

他用餘光去望明辭越也是不出聲地立在一旁,靜默地聽著,握拳在唇畔企圖掩住笑容。

他一看那柔情目光,就知道,壞了,今晚這一通,璟王估計半個字都沒聽進去。

這就是他徹夜不眠,給這兩人分彆安排得妥妥當當的效果!!趙太傅年老體弱熬不住,差點氣得背過去,擺擺手,自己打道回府了。

明辭越還駐足原地,負手聽著。

“皇叔,如果你被西漠的小野馬勾跑了,朕就……”天子順著馬鬃的動作突然狠厲起來,駿馬無辜地一聲哀鳴。

就當他以為天子要放什麼狠話時,隻聽那聲音弱了下來,“……還能怎麼辦呢,給你備上豐厚的嫁妝,不能讓你丟人呐。”

明辭越有點不滿意這句話,剛要走過去,就隻聽小聖上腳步挪動了起來,“悄悄的,彆告訴他,朕先藏去了,過會兒見。”

明辭越突然想明白,為什麼聖上送行,還要穿上他給的那套少時玄甲了。

“聖上。”

紀箏的頭一點一點回了過去,板著麵孔,僵硬地點了點頭,“朕、來、送、送、你。”

之所以順著趙太傅的意思傳人侍寢,正是為了方便打掩護,早早睡下,支開宮人侍衛,趕在明辭越之前,混到城外的隊伍裡。幾萬人馬,冬日清晨天色又暗,等明辭越發現他也隨軍出了征,恐怕已經走到半路了。

臨彆這點時間夠說多少話,夠做多少事?

兩人三日未見,此時並肩而立在晨曦前的陰影裡,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看著副將宣將軍點兵點馬,整理隊列。

三軍分列,前軍,中軍,後軍,依次向西北方向,井然有序地進發。宣將軍這時才注意到了城門前的小聖上,湊上來問了安,又一頓彙報軍務軍況,騎在馬上,饒有興致地原地踏步走。

小聖上僵著臉,敷衍地點頭應和,連一個笑臉都不肯賞,半晌還打了個哈欠,整個人倦怠極了,卻又遲遲沒有歸城。

明辭越也站在一旁,麵色不善,把馬轡馬鞍馬鐙馬刺都檢查了一個遍,卻又遲遲不肯出發。

兩人全程挨得很近,卻又零交流。

紀箏很急,越來越急,滿腦子都是大軍走了多遠了,他現在追還來不來得及。

這兩人到底什麼時候走?!

“你什麼時候走?”

明辭越幾乎是與他的心聲異口同聲,紀箏嚇了一跳,轉頭見明辭越冷著臉,指了指遠處,“後軍已經快走完了,你不著急跟上去嗎?”

“急什麼!咱倆斷後的!!”宣將軍皺了皺眉,衝他使了個眼色,“聖上還在這兒送行呢,咱們先走了像什麼樣子?!”

璟王殿下真的……老光棍了,一看就是不懂怎麼看人眼色,怎麼哄人的。

宣馳風真的是好心,見他二人之間氣氛不對,想臨走前多創造點機會,讓他二人說說話。

“既然今日聖上為了鼓舞士氣,也是整裝而來,要不……”他撓了撓頭,“聖上與我們一同過了越雲關,再遣士兵送您回來,路途也不遠,那邊風景……”

紀箏強扯出笑容擺了擺手,一言不發,憋著氣,悶著頭轉身往回城的方向走。

宣將軍還在後麵:“聖上彆急著走啊,這不還沒說幾句話……哎,你快攔攔聖上啊,聖上走了,他走了他走了,他真的走了啊!”

明辭越也沒說什麼,自己翻身上馬,經過宣馳風身邊,一鞭子抽在他□□的那匹棕色老馬屁.股上。

老馬經不住嚇,猛然一撂蹄,噅噅一陣嘶鳴,朝著西北方向東倒西歪地奔了出去。

“明辭越,我g……!”宣馳風驚慌失措地拉韁繩,叫罵聲被北風吹得七零八散。

紀箏還沒來得及回頭,身邊疾風一閃,他就被人攔腰劫上了馬。

“明辭越!”他側坐在馬背上,隻能摟緊身後人的脖子勉強掛住自己。

即便兩人貼得緊,紀箏仍覺得自己的聲音散落在寒風裡,他貼著明辭越的脖頸,喊叫,白氣撲在了玄色鋥亮的鐵甲上,“乾、什、麼、去!”

“乾點不能當眾做的事情去。”明辭越一手把著韁繩,一手摟著他,聲音依然很穩,隨著馬背起伏拍打在他的耳畔。

半炷香的功夫,紀箏腳尖踮著顫抖著,背頂著樹乾,掛在明辭越的身上,脖領間那露出的一丁點小臉頰粉透了,他張著嘴,喘著粗氣,融到寒冷的空氣中,都成了一團團白色的雲霧。

明辭越呼吸已經平穩下來,安靜如常,隻視線向下,盯了會兒身前人起伏的小腹,若有所思。半晌,不帶任何語氣陳述道,“聖上這個樣子,大約抱不了女人。”

紀箏氣得恨不得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一張嘴就發現這人還穿著玄甲,要是剛才真一口下去,恐怕牙就要粘在鐵甲上了。

他隻當明辭越也會開玩笑了,沒覺察出他情緒的不對勁。

錦盒是一直被明辭越貼身放在懷中的,此時拿出來還帶著他的體溫,一打開,裡麵也是暗紅色鑲玄邊的錦袍,窄袖右衽,是大燕衣製的一款男士婚服,低調平常卻又奢貴不凡。

“這是……?”紀箏伸手摸了一把。

“是原先聖上贈予臣的那件婚衣,找常晴做了小款,昨夜深夜才完工。”明辭越點了點頭,他微微一闔眼,趙太傅方才那句話就竄入了他的腦海裡。

【“不如做他的將帥,做他的支撐,你才可能是他的唯一。”

“他是帝王,還年輕,他一生會有多少位後,多少個妃,多少子嗣?”】

“唯一”這個詞充滿了太多的誘惑力,以及不確定性。

他的小聖上那麼好,有那麼多人覬覦也正常……不過他不敢想不接受不允許,真不如鎖起來,囚禁在鳳棲台上,做他一個人的小鳳凰。

明辭越抬手揉了揉眉心,“聖上說的,黎嬰婚書上給臣的條件,您允諾給臣雙倍?”

紀箏咽了咽口水,突然有些心生不安,“是……啊。”

“黎嬰允諾給臣一個孩子。”

紀箏差點咬舌自儘。

“說笑的。”明辭越淡淡笑了笑,稍稍驅散了麵容上的倦意。

他側目看到日頭已經爬過了山坡高高掛起,便挑開了話題,“迎臣歸京的那日,聖上就站在城門上可好?臣遠遠就能看見,若著龍袍,聖上便依舊是臣的聖上,若著婚服……臣便接你去入洞房。”

就這樣吧,把選擇權交給他的聖上。

“入洞房”三個字從明辭越口中而出,也化作了朦朧白霧,噴薄在紀箏眼前,朦朧了他的視線,潮濕了他的唇瓣。

還不等他回過神來,明辭越伸手開始從他的肩甲往下扒,一層一層,把到胸甲,腰腹甲,慢條斯理,將他整個人,猶如熟透的蝦,一點點剝出來。

“皇叔……”紀箏慌了,紅了臉,咬緊唇,“這裡……不行。”這裡還是野外啊。

明辭越抬眼看他,對上他的視線,勾了勾唇,平靜問:“什麼不行,哪裡不行,還請聖上明示。”

手上依舊在一住不住地繼續剝玄甲。

“什麼都不行……哪裡都不行。”紀箏覺得自己的臉熟得冒白氣。

等明辭越終於將他全身的甲胄都剝完,隻剩內裡錦衣,又用自己身上的獸皮大氅將他整個包裹起來,紀箏才反應過來。

皇叔這是早看透了他的計劃,要防止他穿著玄甲,混進軍營!

“這些,臣先收走了!”明辭越跨在馬上,莞爾。

紀箏飛快起身要搶,明辭越卻忽地從馬上彎下腰來,以吻封緘,帶著老繭的指肚摩挲過他柔嫩的唇瓣,依然是平淡而溫和的目光,嘴一張一合,吐出了兩個字。

紀箏再掙紮不得,恍惚著,靠在樹乾上,在白霧朦朧中,軟著腿腳目送著那黑馬馳遠。

半晌,才反應過來皇叔說了什麼。

“欠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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