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掃墓不仔細。十代還是十幾代祖宗,有銘文刻了這件事情,你回去了可以看看。現在有的墓碑墓誌銘之類的,都是後來的老祖宗們重新修的。最早的時候,沒有墓誌銘這回事,葬儀是一點點發展起來的。至於頂上的老祖宗究竟叫什麼名字,生前乾了什麼事情,我猜重修的老祖宗大概也不知道,就沒刻。”
米正“唔”了一聲,顯然沒考慮過這個事情,去看了看薑稷。
薑稷露出一個略微嘲諷的笑。
米正覺得薑稷的眼睛有一點點紅。
“我們家有天師傳承是肯定的,隻不過和現在流傳的什麼道士之類的不太一樣。具體我也說不好。”說到這裡,水燒開了。米濉就拿了杯子,燙杯子倒水,重新回到客廳沙發上坐下,“有件事情你大概不知道。以前咱們家算是地主,成分不好,老宅要被拿去分。老宅裡的東西也存不住,連祖墳的墓碑和墓磚都有人打主意。”
“啊?”這事情米正還是第一次聽說,“咱們米家莊那麼窮,不是沒那些事嗎?村裡人這麼團結,誰敢打祖墳的主意?全村的祖墳不都在山上嗎?”
“嘿。”米濉冷笑一聲,“祖宗過了三代,看誰還認?你看現在有幾家清明冬至去祭祖的?不都是我們……你一個人在收拾。他們是怕了。打過主意的,當天晚上就死了。聽說死得還很邪門。”
“聽說?”
“我小時候聽村裡人說的,都是些八卦。”
“哦。”米正坐在三人位的沙發中間,把一邊的位置讓給薑稷。
薑稷想了想,就坐了過去。
米濉看不到薑稷,還以為是兒子跟他親近,心裡麵還挺高興,但想想家裡的邪門事情,心情就輕鬆不起來:“村裡人的事情不用管,反正他們也不敢欺負咱們家。”說著,他淺淺喝了一口水,“咱們家傳到現在,也不知道有多久了,很多東西都傳沒了。隻不過留下來的幾條祖宗規矩,必須遵守。一是家裡一定要有個人守著,短時間離開一陣沒事,但是不能長時間離開。另外就是子嗣年滿十八的時候,必須祭祖。這兩條是鐵則。”
米正“哦”了一聲,看了看他爸,打了個哈欠。
米濉看他沒什麼想問的樣子,就讓他去休息:“今天跑了一天,你也累了,早點睡。”
“哦。”米正踩著小黑狗拖鞋,拉著薑稷的手回屋。
米濉有些心事,突然注意到米正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想仔細看看,米正已經到了房間,關上了門。
他背靠在沙發上,重重歎了口氣。
他本以為米正會追問,為什麼把他一個人留在玥城,為什麼這麼多年沒回家之類的問題。在知道米正會來京城的時候,他已經打了無數的腹稿,沒想到米正壓根沒問。
他不是沒試過。
誰年輕的時候沒點“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試過把米正帶在身邊,哪怕當年他在京城過得並不好。但米正每次離開之後,就會出現各種不適,隻有送回到家裡,才會恢複。幾次之後,他就隻能把米正放在家裡。
但其實,他有另外的選擇。那就是他回米家莊,讓米正可以不受束縛,就像他的父親米正的爺爺做的那樣。
可他還是自私。
米正回房之後,重新洗了個澡,換了睡衣把床上的黑哥抱枕放到床尾凳上,鑽到被子裡,掀開被角對薑稷拍了拍床。
薑稷挑了挑眉,身體倒是沒拒絕,直接就睡到他邊上。
以前他隻會覺得小朋友睡覺還要大人陪什麼的太嬌氣,現在則覺得小朋友心裡還是更向著他,眼睛都變回了正常的顏色:“一個人不敢睡?”
米正順手抓著薑稷的袖子,挨過去一點:“嘿。第一次跟人一起睡。”
他從小就是個小透明,對於同齡人司空見慣的帶同學回家玩之類的事情,從來沒有經曆過,很多時候吃飯都隻有自己一個人,更彆說是和彆人睡一張床了。
薑稷雖然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但還是聽出自家小朋友受委屈了,沒怎麼猶豫,就伸手把小朋友往自己懷裡攬,還在他背後拍了拍:“現在開心了?”
“……嗯。”米正想埋頭自閉一會兒,有一股幽香一直往鼻子裡鑽,十分乾擾情緒。
“你和你黑哥一樣是個小狗狗嗎?聞什麼呢?”薑稷一點都沒有推開人的意思,拍撫後背的手都沒停,還順勢摸了摸他的後腦勺,感受少年細軟的發絲像上好的綢緞一樣滑過掌心,略微有一點癢,慢慢癢到了心尖上。
“你身上好香……有點像梅花的味道,又有點像蘭花?李叔給你的衣服熏香了?”
“沒有。他哪懂這些?”薑稷調整了一下空調溫度,幫米正掖被子,“正好來了京城,這裡應該能找到一兩個懂規矩的管家。”
米正的情緒平緩了下來,感覺到累了:“李叔要下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