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打聽,隻能以俞葉歸作為切入口。
是英國大學生,畢業後就留在英國,是個很體麵的律師,現在跟著他的主家來的特區,而他的主家,俞向安也是知道的。
某個汽車大廠。
看起來人沒問題。
這件事情傳回去,毫無疑問的,在俞家掀起了軒然大波。
俞常存知道了這件事情,每天都要問一遍,“他們什麼時候過來?”
這麼多年過去,他以為他們兩個已經沒了,跟他們同一輩的老頭老太太還有多少個活著的。
現在終於聽到信了,他確實已經沒了,五十多歲去了的,他們兄弟當初分離,就是最後一麵,但就算沒有相見,知道他之前過的好,心裡也是忍不住的欣慰。
而且他現在還可以看到他三弟妹,看到他三弟的孩子。
三弟的兒子叫做葉歸,落葉歸根,這名字還不明顯嗎?
他想回來呀。
他應該也想見見兄弟吧。
張茶花同樣很興奮,經常和俞常存兩個在一起講古,說說他們年輕時候的事情,都是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的事了,現在說起來還是津津有味,不覺厭煩。
俞青山看著他們這興奮勁兒,感到高興的同時也覺得頭疼,他要怎麼把小安辭職在特區做生意的事情一點點透出去?
果然,當爸媽的上輩子就是欠了兒女,這一輩子來給他們還債的。
他不提前說說,最後露餡了,那太刺激了,怕上了年紀的老人接受不了。
他最終決定在一邊敲敲邊鼓,說誰誰做生意賺了多少錢,誰誰做生意給家裡買了什麼東西,他經常說這個,張茶花起了疑心,問他到底為什麼說這個,這不是他以往的風格原因。
俞青山猶豫了下,就說了,張茶花愣了一下,但是出乎意料的,她沒有多少的不滿,情緒平和,“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小安婆家知道,生意做的好,日子也過得好,那就可以了,做什麼工作有什麼關係,這工作不就是為了給自己提供更好的生活嗎,小安現在做到了這一點,還這麼能乾,你該為她感到高興和驕傲。”
這讓俞青山都啞然了,他沒有想到他媽會這麼開明。
對比之下,他是不
是太落伍了?
在另一頭,崔玉鳳聽到俞葉歸說起這事,當時就皺了眉頭,“你沒有,認錯吧,他們是真的?會不會太巧了?你才回去那邊多久,就知!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是提前知道了我們這邊的情況,所以故意設了這麼一個局?”
俞葉歸搖頭,“媽,這件事情我打聽過了,他們這尋人啟事陸陸續續的登了都快一年了,一年前我在英國,你們在香港,根本就顧不上那頭,我現在會跟著到特區那邊也是巧合,本來我大概率會去日本的。”
“而且我覺得他們故意貼上來的可能性不大,我們家的情況還沒有好到那個地步,就是中等家庭,他們那邊日子過得也不差。”
崔玉鳳哼了聲:“你怎麼知道他們日子過得不差?他們說你就信了?你怎麼知道不是騙你的?”
她的態度全是質疑。
俞葉歸就歎息:“媽,你兒子我還是小孩嗎,這點眼力我還是有的,那談吐,要是家裡條件很差,養不出來,我們吃飯的地點、對方吃飯的儀態,我都有仔細觀察,我後來還托人打聽了,他們過去特區的時間不短了,一年左右,他們都是大爺爺的子孫,那個侄子在工地,手底下有幾十個工人,至於那個侄女,她是青木大學的大學生,現在在特區開廠,生意都做到國外去了,她廠裡生產的火鍋底料我們家還買過,媽,你忘了,就是上回我回來的時候你買的那個,味道確實好吃,也方便,這日子過得不差,有必要故意騙我們嗎?”
崔玉鳳的戒備心很重,他這樣說,她的態度和緩了些,但依舊冷淡,俞葉歸知道原因,他媽這是有心結,對這些叔伯兄弟的心結。
他媽是獨生女,外公學了一手推拿的手藝,在老家日子過得不差,但是手裡有個鐵飯碗,卻沒男丁繼承,她有個叔叔就為了這個出手迫害,她才會迫不得已的逃來香港,差點死在路上,這個心結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想開。
“媽,我們過去看看,你見一見人,我們本來就是陌生人,要是不好相處,根本就不會有相處的機會,老家還是要去看看的,我爸念叨了半輩子。”
他沒有在那片大陸生活過,但是光是聽他爸的念叨,也對老家那一片的風俗人情有了相當的了解。
聽到這話,崔玉鳳這才點頭:“是這個道理,算了,你去跟他們說吧,找個時間回去一趟,你爸跟我的情況還是不一樣的。”她也有老家,但她一點也不想回去那個帶給她很多痛苦的地方。
她要是死了,也不想回去,她是一點牽掛都沒有的。
俞葉歸就去找了大哥大姐和小妹。
大哥隨了母姓,叫崔強盛,大姐俞舒華,小妹俞婉!婉欣,兄弟姐妹都不是什麼年輕人了,沒有什麼年輕氣盛,知道了這件事,心情複雜之餘,接著就有條不紊的準備起來。
趕在年前,他們回去了一趟,人員不不少,他們四個兄弟姐妹都來齊了,另外還有俞葉歸大嫂李勝男,他媳婦王安琪,加起來就是七個人。
他們先來了特區,和俞滿生、俞向安彙合,然後坐火車回白石縣。
俞向安買的臥鋪票,現在這時候臥鋪票比較好買了,因為她的稅收,所以她一開口,對方就給了她。
要從這裡坐車回公社,然後再從公社回去紅星大隊。
從崔玉鳳踏上了大陸土地那一刻起,她的心情就很複雜,過去幾十年了,她又重新回來了這裡,呼吸一口這邊的空氣,都跟在香港的感覺不一樣,進到內陸感覺越發明顯。
香港麵積不大,靠海,海風和海腥味常在,大陸就不一樣了,到處都是山,到處都是樹。
而且這裡離開了特區以後,金發碧眼、或者是黑皮膚的外國人一下子就消失了,在這裡,大家全都是一樣的黑色頭發黃皮膚,就連臉上的滄桑,看著都差不多。
他們兄弟兩個心情起伏同樣不小。
這裡就是他們爸爸的老家。
也是他爸惦記著“落葉歸根”的地方。
換而言之,這裡也是他們的根。
張茶花和俞常存一大早的就起來折騰開了,一是把家裡打掃的更乾淨一些,另一個就是找出了之前的照片。
他們是有照片的,當初小安結婚的時候拍了不少,後來他們也陸續拍了幾張,幸好有這照片,不然張茶花想要和那死鬼說話,都不知道對著什麼說,看著照片上的俞常有,張茶花摩挲著照片的邊緣,語氣帶著埋怨:“今天你三弟家的後人來了,你說你怎麼就不多等等呢?多等等,你就能親眼看到他們了,可以親口問一聲他們過得好不好,現在還得要我給你帶話,你在下麵也不知道有沒有跟你三弟見到麵,敘敘舊,不知道你三弟長什麼樣,要是以前你們有拍下照片那就好了,我也能順帶著看一看你們那時候的樣子,不過以前我們那麼窮,是不舍得花錢去拍照的……”
俞常存也換了一身板正的新衣服,來到大嫂這裡,坐不住,坐一下,就要站起來去門邊看一!一看,楊慧麗看的直笑:“二叔,你彆急,沒那麼快的,坐著等。”
俞常存苦笑:“我這坐不住。”
楊慧麗就沒多說什麼,幾十年沒見了,心情激動是正常的。
等著等著,終於看到了他們的身影,現在這時候的交通工具有限,這條路上沒有通公共汽車,所以是俞滿昌駕著牛車去接人的。
崔玉鳳這牛車,立即就做了上去。
坐在牛車上,晃悠著帶著她走。
她以為自己忘了,其實沒忘。
那走的早的家夥,以前常常跟她說起老家,說要是回來了,要帶她去哪裡去哪裡,還有要去父母的墳前燒香,告訴他們,他們三兒也娶媳婦了,也生孩子了,多保佑他們,平安健康……
俞滿昌這一路上嘴巴也沒閒著,跟大家介紹,“這一段叫雷公坳,那一個叫山坑,上麵很多桃金娘,七八月份的時候,小孩子就愛往這跑,為了摘果子,還有前麵那裡有個水窪可以淘到魚……”
說著說著,俞滿昌想到了家裡準備的夥食,為了招待他們,有人殺豬,特意去買了二十多斤的肉,殺了一隻老母雞,還去買了一條大魚,還用了一對鴿子煲湯,可以說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這都齊全了。
他在那邊說,也沒有冷場,時不時的就有人搭話。
出乎意料的,俞向安和俞婉欣說的來,她們的年紀也比較相近。俞向安因為想在香港看看能不能趁著房價低迷挑到合心意的房子,加上在後世的時候去香港旅遊過,對那裡有粗略的了解。
其實現在香港那邊,要說多太平吧,也沒有,不過要說經濟實力,確實是比大陸這邊要強不少的,但是在那邊要憋屈,現在香港還沒有回歸,主事的是英國人,這華國人在那邊的地位就可以想象。
二等公民。
俞婉欣發現無論她說什麼,對方都能接上話,說出來的也不是什麼空話後,也有些驚奇,雖然但是,還是見到了人之後,她才相信二哥說的他們是無所圖的,他們日子還可以,但是真沒到能夠讓彆人處心積慮欺騙的份上。
不過這裡的條件確實艱苦,這牛車說實話她都沒有坐過,這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倒是挺新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