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桂枝突然哭了,擦了一下溢出來的淚,歎了口氣,之後轉身對著陳有福搖了搖頭。
陳有福看看那邊社員都在催,沒辦法,跺跺腳:“四嫂,以後還有機會!”
說完,趕緊帶著社員們走了。
劉桂枝抱著福寶,看著浩浩蕩蕩的社員們離開,想著他們去掙一天兩個工分的活,而自己去不了,心裡失落又難受。
但是低頭想想福寶,她認了。
她站起身,牽著福寶的手就要回家去。
聶老三媳婦目睹了整個過程,差點笑死:“這傻啞巴媳婦,現在你算是知道了吧,福寶就是個災星,禍害,有什麼好事她就攔著你,有什麼壞事她保準給你攬家裡!活該,誰讓你抓鬮抓到了呢!”
聶老三媳婦想著自己男人將要掙到那一天兩個工分的好活,而劉桂枝卻去不成,看著劉桂枝那無精打采的樣子,心裡真是樂壞了。
她就知道,就知道,這福寶走到哪裡禍害到哪裡。
這邊劉桂枝領著福寶走到了胡同口,恰好苗秀菊提著一桶泔水出來胡同,看到了劉桂枝,她驚了:“這是怎麼了,你不是去除雪了嗎?你怎麼沒去?”
劉桂枝愧疚得低著頭,都不敢去看苗秀菊。
苗秀菊呆了:“怎麼了這是?陳有福不讓你去了?”
她一下子怒了:“不行,我得去問問陳有福,說好的一天兩個工分,怎麼就不讓你去了?太欺負人了!”
劉桂枝嚇得趕緊把她攔下,一抬頭,眼淚汪汪。
苗秀菊這下子懵了:“到底咋啦?怎麼就不去了?福寶,這是怎麼回事?”
劉桂枝不會說話,福寶會說話,她逼問福寶。
福寶咬著唇,愧疚得不敢說話。
她也沒辦法解釋,但是她心裡隱約明白,娘去了,會出事。
這時候街上幾個揣著袖子曬太陽的老太太老頭的,看著這個,上前勸:“回頭問問陳有福唄,孩子還小,桂枝又不會說話,你急也沒用。”
偏偏這個時候聶老三媳婦過來,一下子笑了,噗嗤噗嗤地笑:“哎呦喂,顧老太,這次你可得問我,剛剛我給我家男人送吃的,可是把這事兒從頭到尾看了個明白。”
苗秀菊正不高興著,一眼看到聶老三媳婦,看她那幸災樂禍的小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關你屁事!”
聶老三媳婦之前被苗秀菊罵到家門口,憋屈得要死,現在總算覺得自己可以揚眉吐氣了,在那裡笑嗬嗬地得意,一臉張狂樣兒:“是不關我的事,可你不是納悶你家啞巴兒媳婦怎麼沒去掙那一天兩個工分的工,她不會說,我告訴你啊!”
苗秀菊倔著勁兒說:“我呸,稀罕你告訴我啊!”
但是旁邊的老人納悶了:“聶老三媳婦,你就彆賣官司了,到底怎麼回事?桂枝怎麼沒去啊?”
聶老三媳婦搖頭擺尾,得意洋洋:“這還得從你那乖孫子福寶說唄,她拉著你啞巴媳婦,愣是不讓她去,沒辦法,人家大隊長帶著人就出發了,你孫女硬生生拉著,你啞巴媳婦就沒去成,一天兩個工分的工,就這麼飛了。”
她說到最後“飛了”的時候,那語氣,那得意,那張狂,真是大仇得報一臉痛快。
本來苗秀菊還一臉誌氣打死也不聽,現在猛地聽到這個,驚呆了,不敢相信地望著劉桂枝和福寶。
她本來還存著一線希望,比如是那陳有福不讓她兒媳婦去,那她就過去給陳有福大鬨一場,又比如是誰使壞不讓去,反正她會鬨一場讓人家給她找補回來。
可是現在,她存著一絲希望看向劉桂枝和福寶,卻看到了劉桂枝愧疚而躲閃的目光,看到了福寶咬著唇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樣子。
她腦子裡轟隆一下子,覺得這天都變黑了。
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麼不懂事?福寶說不去就不去了?有這麼不懂事的嗎?那可是一天兩個工分啊,兩個工分啊!!
苗秀菊看著聶老三媳婦那張狂的樣子,恨得咬牙切齒,恨得老臉漲紅,最後她憋屈地大喊:“還不給我回去乾活去!傻愣著乾嘛!”
劉桂枝嚇得一哆嗦,趕緊牽著福寶的手要回家。
苗秀菊一眼看到了劉桂枝懷裡的玉米麵餅子,冷笑:“給我,這個不是給你吃的!”
說完,甩袖子走人了!
劉桂枝難堪地低著頭,一句話都沒說,默默地蹲下來,卻看到了福寶眼裡的忐忑不安。
福寶是個心事重的孩子,她總是在怕自己被顧家拋棄。
劉桂枝握著福寶的小肩膀,擠出一個艱難的笑。
她不會說話,卻在用唇語告訴福寶:沒事,娘不會生你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