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他跟前晃,他冷眼一掃,周圍的空氣能直接低八度。
顧衛東就琢磨不明白了,這蕭定坤年紀最小,咋那麼能耐呢?而且他可以看出來,那群知青都怕他,敬畏他,什麼事還都巴巴地請教他。
福寶聽到顧衛東說的這個就不吭聲不說話了。
她甚至開始琢磨,那個蕭定坤會不會也和自己還有生銀一樣,都記得上輩子的事?自己上輩子到底是什麼?是不是上輩子自己和蕭定坤就有什麼瓜葛?
她努力地想了,但還是記不起來。
她的記憶中隻有縹緲的佛音,回蕩在那雲山霧罩的山林裡,除此之外,她什麼都記不得了。
甚至不記得那樣一雙仿佛要把人給生吞下去的目光為什麼會盯著自己看。
她隻好自己安慰自己,不怕不怕,她隻是一個小娃娃。
他如果欺負自己,自己就讓哥哥們打他。
哥哥們都很疼愛自己,如果知道有人欺負自己,一定會幫自己打他的。
他就算再厲害,自己六個哥哥打他一個,肯定能打過的。
這麼自我安慰後,福寶對蕭定坤的懼怕減輕了許多,慢慢地也就把這件事給放下了。
而接下來幾天,因為家裡哥哥姐姐都還沒開學,每天小孩子們都可以儘情地玩,過年吃得又好,時不時有小零嘴吃,日子過得滋潤,她更是很快把蕭定坤拋到了腦袋後頭。
這一天到了正月十五,苗秀菊讓他們去山裡撿杏條柴,說是用來燒水煮餃子。按說鄉下的說法,因為“杏”和“幸”的音相同,正月十五這天用杏條的柴來煮餃子,就會得到一年的幸運。
因為第二天大孩子們就要準備上學了,都在家裡忙著寫作業,福寶就和秀妮顧勝天一起跑出去撿杏條。
這時候自然也遇上一些其它孩子,都是被家長趕出來的,漫山遍野到處亂找。
顧勝天看這情景,就說大家分散開找找,一群孩子在一起,撿到了要搶,說不定還打架,分開找最好了,誰找到了就算誰的,於是大家分開,又約定了在山下一塊石頭那裡集合。
福寶是和顧勝天手拉著手上山的,後來走了一會兒,也就散開來了,各自去找。
福寶背著小背筐,沿著山路往上走,她記得這條小道走進去有一棵老杏樹,誰知道走了一會,突然聽到旁邊乾草叢中傳來了口哨聲。
她怔了下,小聲問;“誰,誰在那裡啊?”
福寶倒是沒什麼好害怕的,除了聶家的生銀,這平溪生產大隊的人都挺好的,心思淳樸,並沒有什麼壞人,所以平溪生產大隊的人也從來沒有不放心孩子們隨意在山裡拾柴遊玩的。
她這話音落了後,就見那草叢被撥拉開了,一個少年露出了臉。
十三四歲的年紀,相貌冷峻,神情淡漠,嘴邊叼著一根狗尾巴草,一雙深如寒潭一樣的眸子就那麼盯著福寶打量。
本來已經不再去想這個人了,現在突然看到,嚇了一大跳。
福寶一驚,腳底下趔趄,就險些摔倒在那裡:“你,你做什麼?”
蕭定坤眯起眸子,看了福寶一會兒,突然開口問:“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說著,他撥開半人高的枯草,走近了福寶。
福寶連連後退,小嘴兒顫抖,神情忐忑:“你,你不許過來!不然我叫我哥哥打你!”
蕭定坤聽了,神情一頓:“這麼害怕我啊?”
福寶委屈又無奈,小聲控訴說:“你是壞人,你是不是要欺負我?”
蕭定坤微怔了下,之後突然笑出聲:“你怎麼知道我是壞人?我欺負過你嗎?”
福寶想想,他確實不算是壞人,自己爹還誇他這個人能乾聰明有見識,他也確實沒欺負過自己。
可是……可是自己那種隱隱約約的記憶是怎麼回事?
總覺得有一個人很像他,而且那個人肯定不是什麼好人,是壞人。
蕭定坤見福寶咬唇蹙眉,一臉沉思,知道自己肯定是嚇到她了。 默了下,從身上的軍綠色挎包裡掏出來一個布袋子,對著福寶晃了晃:“這裡麵是炒麵,你要嘗嘗嗎?”
福寶看過去,隻見那是一個白色粗布袋子,袋子裡鼓囊囊的。
“炒麵?”這是什麼,很好吃嗎?她還從來沒聽說過呢。
蕭定坤看著福寶偷偷咽口水的小樣子,故意說:“炒麵就是用油把白麵粉放在鍋裡炒,炒得香噴噴的,炒熟了後再加點黑芝麻和糖,味道非常不錯,很香。”
說著,他打開了布袋子,用手捏出一點來放入口中。
雖然距離並不算太近,但是福寶馬上聞到一股濃鬱的熟麵香味,裡麵還隱隱有芝麻香,這種味道對於天天吃高粱麵紅薯麵棒子麵的孩子來說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
福寶頓時口水直流,眼饞地看著那炒麵。
用油炒的白麵呢,白麵本來就是很稀罕的,還是用油炒過的。
蕭定坤看著福寶這又饞又膽小的樣子,突然笑了:“過來,給你吃。”
福寶糾結地看著蕭定坤。
冬日的暖陽下,少年身形筆直,原本冷幽寒戾的眸子竟然好像溫和起來。
福寶邁開小短腿,往炒麵跑去。
她好想吃一口那噴香的炒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