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得差不多了,抬頭看了一眼福寶,眸中便帶了笑意:“你在看我什麼?”
福寶一下子被他的目光逮住正個,隻覺得那雙眸子裡仿佛躍動著墨色的火焰,臉上騰的一下子泛起潮紅。
“我沒看你……”她清亮濕潤的杏眸微動,小聲抗議:“我是看我織的圍巾。”
蕭定坤挑眉:“哦。”
他明明沒說什麼,福寶卻覺得自己被看透了,隻好望著那圍巾上的花紋,很真誠地誇讚:“這個圍巾真好看。”
自己織的呢,當然好看。
蕭定坤突然笑出聲,他五官深刻,眉眼冷峻,此時笑起來如同春風吹入了寒漠之中,原本冷硬的麵孔都變得溫柔起來,他笑望著她:“圍巾是不錯,這幾天我一直戴著。”
福寶瞬間心花怒放。
看來他喜歡這圍巾。
簡單吃過飯後,因為人家食堂的人不少,也不能一直在這裡坐著,就隻好起來出去了,出去後,外麵挺冷,福寶陪著蕭定坤走在校園的小路上。
萬物蕭條,老樹小橋,無名湖早已經結了一層冰,冰上有凋零的樹葉。此時柳絮一般的雪自那灰白色天空飄灑著落下,灑在冰上,覆蓋住凋零的枯葉,覆蓋在湖上冰花,仿佛為這個世界籠罩上一層白色的薄紗。
蕭定坤的大傘舉著,將福寶護在身邊,兩個人踩在軟薄的初雪上,發出細微的簌簌響聲。
此時風景區人並不多,遠遠地看過去隻有一個工人在變壓器前修理擺弄著,除此之外,天地間一片寂靜無聲。
兩個人也沒怎麼說話。
小路走到了儘頭時,腳步停了下來。
蕭定坤低首看福寶:“我回去吧,天不早了,外麵也冷。”
福寶:“嗯。”
其實是舍不得,總覺得什麼都不說,就是和他這樣在小雪之中漫步在校園裡,都有說不出來的甜蜜和期待。
但是她沒有理由不讓他走,天黑了,公交車也不好等。
蕭定坤沉默了一會,卻道:“後天元旦,你要表演節目,是吧?”
福寶:“對,就在第一食堂旁邊的小禮堂。”
蕭定坤聲音低沉:“那到時候我過來看你表演。”
福寶看著麵前他黑色大衣的扣子,點頭:“嗯。”
她微微垂著頭的樣子太軟太乖,細軟的劉海服帖地落在她白淨的額頭上,下麵卷翹的睫毛輕輕顫動,這樣的她像一個乖軟的洋娃娃。
蕭定坤想起自己送給她的那個娃娃:“之前送你的那個娃娃,喜歡嗎?”
福寶抿唇笑:“喜歡!你送的隨身聽也喜歡,我用它來聽英語,還借給舍友聽,大家都特彆感激你。”
但是她一個轉折,卻是道:“不過定坤哥哥,這些都太貴重了,你以後不用送我這些,太浪費了。”
蕭定坤挑眉:“你喜歡,你需要,不就行了?管它貴賤。”
福寶:“……這不是太浪費了嘛。”
蕭定坤挑眉:“你喜歡,就不是浪費。”
而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
福寶一時無奈了,微微嘟起嘴:“隨身聽,我確實挺有用的,但是那種貴重的娃娃,反正你以後彆買了,你再買了我也不要了!”
她紅潤的唇兒微微撅起來,在這白雪飄散的晚間時候,像一粒剔透晶瑩的小櫻桃。
蕭定坤顏色轉深,喉結滑動,深吸一口氣後,轉過頭去:“走,我送你回去。”
他這話說得突然又堅決,福寶微怔了下,有些詫異,不明白怎麼這麼突然,但是他既然這麼說了,她當然是點頭。
心裡還是有點小小的失落,她……還想再和他多說說話呢。
畢竟自從送他圍巾後,好幾天沒見了,難免有許多小想法,想聽他說,說一些讓她更心安的話,更甜蜜的話。
誰知道他突然這麼說。
福寶心裡正覺失落,突然便感到右手被有力的大手握住,溫暖自那雙手傳來。
福寶身形微微一僵。
要知道這年頭搞對象,大部分人也就是並排著走,走得近一些,京師大學的學生思想稍微開放一些,會拉小手,卻並不多見,至少大庭廣眾拉著小手搞對象的少見。
這是一個看似開放,骨子裡卻又十分保守的年代,新舊交替,兩種思想並存。
蕭定坤握住了那雙手後,就沒有放開的意思。
他垂眸,凝著她道:“手怎麼這麼涼?”
不但是涼,還又細又軟,和他的大手完全不一樣。
福寶沒吭聲,血液往上湧,她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是異樣的情愫,歡喜,暖融,還有意外?
蕭定坤乾脆又去捉住她另一隻手,握在手心裡。
小姑娘細細軟軟的小手,沁涼,被他仔細嗬護在手心,小心包著,出口的聲音在這飄雪的夜晚就顯得格外沙啞溫柔:“以後出來穿厚點,知道嗎?”
福寶乖乖地嗯了聲。
蕭定坤笑了,深遠的眸底透著寵愛和憐惜:“回頭送你一件羊絨衫,那個保暖也輕便。”
福寶原本羞澀得都說不出話來的,聽他提起羊絨衫,就想起白天寧慧月的事來了:“她又來找我了,也要送我羊絨衫,我沒要。你也彆送了,又不是非要不可的東西,現在我穿羊毛衫和麵包服已經很暖和了,穿羊絨衫我還怕出汗呢!”
福寶口中的那個“她”,自然指的寧慧月。
蕭定坤:“她還是經常來找你?”
福寶:“嗯。”
蕭定坤:“那你現在心裡怎麼想的?”
福寶小小的歎了口氣:“她對我那麼好,人心都是肉長的,我當然心疼,但是……我還是想看看父母那邊的意思,總得讓他們知道啊!”
蕭定坤抬起手來,摸了摸她的頭發:“如果你覺得心疼,那就多說幾句話,多接觸接觸,慢慢來。”
他說的話,恰就是她心裡所想的,當下點頭:“嗯,我知道。”
蕭定坤握著她的手:“送你回去吧,天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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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後,福寶的心裡還是有些飄蕩,就跟踩在雲上一樣,整個人不太踏實,她用左手握著右手,手心裡好像還殘留著他的氣息,那種男性陽剛的氣息,清冽舒服。
忍不住來到窗前,看了看窗外,一看之下,有些意外。
他竟然還站在她們宿舍下,仰起臉來正往這邊窗戶看。
這個時候雪已經下大了,鵝毛大雪飄散落下,落在他的頭發上,給他墨黑的頭發染上了一層白霜。路燈照在他身上,把他的背影拉得模糊修長。
鼻子有些發酸,她隔著窗子望著那個靜默地看向自己窗子的他,貼近了,朝外麵揮了揮手。
他應該是看到了,也衝她招手,之後舉起傘來,離開。
福寶看著他背影消失在夜雪之中,自己倒是傻站了好一會。
一直到在外麵練嗓子的莫家思回來了,才詫異地說:“福寶怎麼了,跟丟了魂一樣,是誰把你的魂帶走了?”
旁邊的馮美妮正在那裡埋頭寫文章,聽到這個,憋笑:“還能誰,肯定是那個他唄,定坤哥哥呀!”
李娟兒她們本來在看書,聽到這個,都笑起來。
王鳳花趴在上鋪給她男人寫信,這時候往下麵看了看,歎了口氣,羨慕地說:“年輕就是好啊,小戀愛又酸又甜,多幸福,我哪,現在隻能給男人寫信問問孩子莊稼了!你們幾個也得開始了,這麼好的年紀,不談對象可惜了,可彆像我,沒怎麼談就結婚了,沒怎麼享受蜜月就生孩子了。”
她這一說,幾個年輕的小姑娘也都有幾分向往,她們年紀差不多,確實也到了搞搞對象的時候了,看來是應該尋覓尋覓了。
李娟兒想起什麼,問馮美妮:“美妮,你不是說你去練英語,在英語角遇到一個男生嗎?”
馮美妮馬上臉紅了:“哎呀,也就是遇上說說話,八字沒一撇呢!”
於是幾個女生就開始把班裡男生挨個掰著手指頭算,最後說來說去,發現有兩個不錯的,一個就是班長萬年,另一個則是彭寒鬆,這兩個模樣都可以,做事也算靠譜,學習也是相當優秀。
不過看樣子萬年總是朝福寶跟前湊合,這個不算,隻能考慮一個彭寒鬆了。
李娟兒琢磨著:“那個彭寒鬆,個子高,長得衣架子,就是年紀大點,聽說已經二十四歲了,是不是太老了?”
丁衛紅看著她們這個樣子笑:“哎呀呀,年紀大點沒啥,你們看看福寶的定坤哥哥,年紀大點更疼人。”
福寶無奈:“你們彆總是說我定坤哥哥了,不然我惱了,哼哼。”
大家哈哈大笑,促狹地開了她一番玩笑,才開始討論那個彭寒鬆,李娟兒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今天在食堂,他還和我打招呼,說了好幾句話。”
馮美妮讚同:“這個可以有,回頭我們不和你一起吃飯了,給你創造更多機會!”
李娟兒連忙辯解:“得了吧,我這是想給你們做媒!”
然而,誰信?
大家都笑。
其實在福寶仿佛名花有主後,整個宿舍的人都開始心思萌動。
畢竟年紀正當好,校園裡的時光如此美好,不談個對象多可惜。
福寶則是舒服地倚靠在床上,抱著蕭定坤送給自己的洋娃娃,聽著隨身聽裡的英語,回想著今天定坤哥哥來看自己的事。
今天他說什麼來著,你喜歡,你需要,不就行了?管它貴賤。
雖然骨子裡的福寶是節儉的,肯定不舍得多花錢,哪怕蕭定坤有錢,她也不想讓他浪費。
但是女孩子,聽到這種話,心裡還是甜滋滋的。
有一種被他仔細地嗬護在手心,用全部的力氣寵著愛著的感覺。
窗外,冬雪飄飛,而暖和的屋內,福寶摟著洋娃娃,抿唇忍不住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