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妤腳步一頓,隨後快步走過去,朝楊德輕聲細語地說:
“楊公公,讓我來吧。”
楊德見皇上沒說話,頓時將手中的差事交給阿妤,自己退了一步,不著痕跡地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這麼多年來,這還是他頭一次知道伺候主子穿衣是這麼難的一件差事。
阿妤知道聖上背後有傷,所以動作十分輕柔,封煜微擰的眉尖漸漸舒展開來。
四周宮人雖然低著頭,阿妤有心為自己求情,但是也不敢透露聖上背後有傷的實情。
所以,她借著穿衣的舉動,勾纏住皇上的手指,輕晃了晃,眸子裡皆是求饒地看著他。
封煜察覺到她的動作,垂眸看向她,落進她灼亮的眸子一瞬,又很快地移開視線。
當著眾人的麵做這番動作,阿妤的心臟似砰砰地跳,她根本沒有時間去細想皇上有沒有原諒她,就輕顫著手指鬆了手。
封煜眉梢輕挑。
昨夜裡膽大包天地敢抓傷他,現在倒是膽怯起來了。
他突然平靜出聲:“你覺得瑜景宮如何?”
阿妤倏然咬住唇瓣,遲疑地看著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懂他這話的意思。
侍寢後,會給她位份,連帶著,她的住處也會發生變化。
他問她,瑜景宮如何?
阿妤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
若是留在瑜景宮,每次侍寢都是在紮容嬪的心,這對她來說,自然是樂意至極的。
可是,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會盛寵不衰。
若是她失寵時,依舊不如容嬪的話,就代表她這一輩子都將受製於容嬪。
兩廂相比,她自然是想出了瑜景宮的。
她有些猶豫,慢吞吞地說:“……皇上若是覺得好,那奴婢也覺得好。”
這話言不由衷得太明顯。
封煜忽然垂眸看向她:“你確定?”
阿妤呼吸一緊,頓時攥緊他的衣袖,弱弱地低下頭:“奴婢自入宮後就一直在瑜景宮,若是能看看其他宮中的風景,也是極好的……”
這番話,她說得有些心虛,怯生生地看著皇上。
就怕他真的讓她留在瑜景宮。
阿妤身子不適,站得久了,更是覺得下身酸楚得難受,她眉眼間不自覺地露出了幾分。
封煜隻是瞥了她一眼,不經意看見她細蹙的眉尖,忽然就沒了捉弄她的心思。
不過他現在也不知哪些宮殿能讓她挪進去,所以他沒再說話,這讓阿妤心裡七上八下的,沒個著落。
她有些失望地垂下頭,咬著唇,也不敢再說話。
阿妤收斂了心思,不再亂想,不管聖上是何打算,對她來說,都是有利有弊,她無需現在自亂陣腳。
更何況,現在容嬪還需要她和陳才人打擂台,自然不會像之前那般針對她。
待梳洗好後,她跟在聖上身後走出正殿,就看見容嬪站在大殿內。
阿妤眉尖一蹙,心底暗叫不好。
果然,她看見聖上的腳步輕頓了下。
她呼吸微輕了下,不著痕跡地握緊了袖子中的手。
那是陪在他身邊四年的人,就算是阿貓阿狗,相處的時間久了,都會有感情,更何況是活生生的人呢?
阿妤低斂下眸子,這是她沒有想到的。
嬌生慣養的容嬪主子,居然會在這兒站了一晚上?
容嬪聽見動靜,她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子,轉過身來,她站了一夜,兩條腿又酸又疼,她從沒有受過這番罪,受了一夜的寒風,她隻覺得心裡已經徹涼。
此時看見聖上和他身後的女子,竟也掀不起絲毫波瀾。
熬了一夜,她的眸子有些紅,隻是這次她沒再鬨,就那樣平靜地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皇上。
她眸子漸漸濕潤。
阿妤不是很想看接下來的戲碼,所以她輕步上前了一步,低服下身子行禮:
“奴婢參見主子……”
一句話,打破了殿內的沉默。
阿妤以往行禮都是極端正的,隻是這次似乎因為身子不適,她彎曲的膝蓋有些不穩,她輕咬著唇,努力穩住身子。
封煜看向她,下意識地擰起眉。
伸手扶了她一下,順勢將她直接扶了起來。
這一打斷,封煜剛剛因容嬪稍有些升起的憐惜也散了去,他又恢複了往日的冷淡。
容嬪幾欲捏斷了指甲,心底對阿妤恨得入骨。
她站在這兒一夜,自然不單單是為了那一點自尊心。
四年時間,她對聖上又怎麼可能沒有一絲了解?
她博得不過就是聖上最後的一絲憐憫!
可是現在所有的一切全被阿妤這個賤婢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