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妤踏進印雅閣時, 裡麵一片寂靜。
阿妤不由得退後了一步, 壓低聲音問:“皇上何時來的?”
“聽楊公公的意思, 是散了朝就過來的。”
皇上在宮裡已經等了許久了,她見主子久久不回,才會出去尋人,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出, 她如何也不出去。
周琪緊抿著唇, 心底懊悔自責,覺得自己又添了麻煩。
“主子, 我以後不出去了。”
她日後便呆著這印雅閣,容嬪總不至於不要臉麵,親自到這印雅閣內為難她。
阿妤心下一疼:“說什麼胡話呢!”
沒人喜歡永遠困在一個地方, 周琪也曾向往宮外廣闊的天地, 如今困在這後宮中,已經夠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 掐了下手心, 疼意使她回神。
殿內安靜, 印雅閣伺候的人都立在宮外,裡麵隻有楊德一人伺候。
阿妤脆生生笑著走上台階,看向立在門外的小劉子,低聲問:“劉公公, 皇上在裡麵?”
小劉子臉上堆滿了笑, 彎下腰:“才人主子可彆折煞奴才了, 皇上等才人許久了, 才人快進去吧!”
阿妤不敢再耽擱時間,連忙踏了進去。
她進去時,封煜正手持著書冊,倚在軟榻上,漫不經心地翻看著。
屏風後擺著的冰盆泛著絲絲點點的涼意,不溫不涼,甚是舒適。
她一進來,封煜就抬起頭,掃了她一眼:“這坤和宮到你這印雅閣的路有多長?”
說話間,他手裡的書冊還在不緊不慢地翻著,他視線時不時落在上麵。
阿妤看著他的動作,臉色有一瞬間僵硬,那書冊其實就是話本,她養傷時用來打發時間的東西。
裡麵記載著趕考書生富家小姐的故事,俗套,但耐不住好看。
她僵直著身子,屈膝行禮,有些心虛:“皇上安……”
封煜扔了書,似笑非笑:“行了,你也彆安不安的,過來,給朕解釋下,這書是從哪兒來的?”
至於她如何識得字?本朝沒有律例不許女子識字,封煜也就懶得去多問。
但他好奇的是,這種東西是如何出現在宮廷中的?
阿妤有些窘地低下頭,一邊慢騰騰地挪近他,一邊想著說辭:“就是……就是皇上賞的那堆東西裡夾著的……”
話音落下,她整個人依偎在男人身邊,不動聲色地將那話本撥得遠了些。
封煜扯了下嘴角:“楊德,去查查朕賞給鈺才人的物件裡,有沒有這些東西——”
阿妤臉色一紅,連忙阻止他:“彆彆彆,皇上,妾身知道錯了!”
楊德低下頭,不參與這份熱鬨,皇上故意逗弄鈺主子,他才不會沒眼色地插話。
封煜睨了她一眼,阿妤便低下頭,支支吾吾道:
“妾身也是養傷期間太無聊了,才會看這些的……”
“就是、就是從宮人手中弄來的……”
她聲音越來越小,底氣幾乎消失殆儘,最後討饒睜著一雙眸子去瞧男人。
美人這番輕柔做小的姿態,能叫世間男子心都化了去,偏生這位是見慣了美人的,愣是狠下鐵石心腸,沒有一絲動容地抽出手臂,冷冷諷道:
“你還真是膽大包天。”
阿妤撅著唇,輕輕嬌哼一聲,糯糯地撒著嬌。
封煜懶得看她,轉向楊德:“去傳膳。”
阿妤哪裡不知他是揭過此事的意思,依偎在他肩膀輕輕地蹭了蹭,笑得眼眸彎彎,能讓人軟了一片心腸。
楊德退下後,封煜摟著人躺回軟榻上,女子在嬌氣地問他:
“皇上今日怎麼會來看妾身?”
封煜今日心情不錯,因為衢州傳來了好消息,剛下朝時,他突然想起這人身上的傷,想著無事,就過來看看。
封煜單手摟著她,沒回答這句話,而是問:“傷可好全了?”
阿妤臉頰染上羞澀,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胸膛:“多虧了皇上送來的藥,妾身已經好了。”
她最後的話幾乎是用氣音說出的,溫熱的氣息打在男人脖頸上,帶著些濕氣,沾染了耳畔。
封煜一頓,眸色稍暗,他習慣性地去握女子的手,卻不妨聽見女子倒抽了一口氣。
他擰眉,淡淡地說:“手伸出來。”
阿妤輕顫著眼睫,慢騰騰地伸出左手。
封煜打了下她:“另一隻。”
頓了頓,阿妤輕咬唇,弱弱地說:“皇上,妾身沒事……”
封煜掀起眼皮子看她,頗有些不耐煩的模樣。
阿妤被嚇得一哆嗦,立刻將手伸了出來。
原本白皙的手,此時一片紅腫,在坤和宮前還不太明顯,此時看著反而越發厲害了些。
疼,倒也不是太疼。
比以往容嬪用杯子砸在她額頭時的疼,要好得太多了。
更何況,這是她打人,就算手疼,心底也舒坦。
但是她手嫩,再加上,她心知皇上喜歡她這雙手,每次侍寢時,男人總要把玩一番,她之後更是嬌養著這雙手,養得細膩白滑,這也就使得現在這手上的情況看上去就可怖多了。
封煜斂眸看了眼,眉梢的柔和淡了下去。
他不是瞎。
這傷如何來的,他看得明白。
怪不得不敢露出來。
他看向女子,扯著嘴角,問:“在哪兒揚得威風?”
阿妤臉色忽變,眸子裡溢了淚,悄然變紅,弱弱地扯著男人衣袖:“皇上,你生妾身的氣了?”
封煜揮開她的手,隻冷著臉,平靜地告訴她:
“朕不喜恃寵而驕的人。”
瞧她侍寢之後做的事,沒一件讓人省心的!
女子紅潤的臉頰頃刻間褪儘了血色,她微白著臉,直接跪在了軟榻上:“妾身不敢。”
她幾乎在一瞬間褪去了嬌氣,又恢複如第一次見麵時的膽怯,眸子裡皆是小心翼翼和不知所措。
封煜看得心煩。
他心底清楚,這女子與後宮其他人不同。
她不懂禮數,沒有經過世家的教導,不會像那些世家女溫順聽話,便是做宮女時,人美心善,她也隻做到前兩個字。
他也沒有想過,讓這人忽然就學會了世家女的那套,更沒想過讓她做到善良的地步。
封煜擰起眉頭,他總下意識地覺得這人什麼都不會,不由自主地對她要求也就低了些。
便是這時,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除了心煩,那絲怒意倒也散了不少。
他冷聲問她:“說吧,這手上的傷又是從而來的?”
阿妤怯生生地看著他,低著頭不敢湊近他,小聲將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害怕地淚珠子直掉:
“妾身知道錯了,可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