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剛暗,禦前就傳來嫻韻宮侍寢的消息。
阿妤持著木著的動作微頓,她微側頭,和周琪對視一眼,眉梢微動,撇嘴說:“這時過來,總叫我心底不踏實。”
前麵剛出了沈才人一事,皇上現在就宣她侍寢,真的隻是侍寢?
她動了兩筷子,就有些吃不去,放下木著,揮了揮手:“撤下吧。”
周琪一愣:“主子不吃了嗎?”
阿妤被扶起來,伏在軟榻上,懨懨地說:“沒甚胃口。”
殿內點了香,是聖上親賜的翡翠鑲玉香爐,淺淡的熏香又似夾著些膩人的香甜,周琪看了她一眼,不滿地嘀咕:“主子就會自己嚇自己。”
但到底,她沒再勸,叫人撤下飯菜後,才問:“那主子是否要沐浴?”
阿妤噌得從榻上坐起來,連連點頭,眸子灼亮:“自是要的,你和嬤嬤說,待皇上來了半盞茶後,就叫她抱著佑兒進來。”
稍微噎住,叫了宮人去吩咐,周琪才扭過頭無語凝噎:“主子也太過小心了。”
阿妤正在四周不知打量著什麼,聞言,隻是聳肩:“有備無患,總歸他也要見佑兒的。”
話音剛落,房門被人敲響,砰砰砰,有些焦急和小心,阿妤怔了下,和周琪對視一眼,剛準備問是誰,就聽見小福子壓低的聲音。
阿妤立刻想起她叫小福子查的事情,叫小福子進來時,不由得暗自嘀咕:“怎都挑這個時候。”
那日也是,輪到她侍寢的時候,周修容出了事,今日又來,這後宮和她過不去了似的。
周琪站在一旁,聽見這話,偏頭抿唇偷笑。
小福子急匆匆地走進來,阿妤注意到他鞋底似沾了泥,黑乎乎地黏在腳底,快要弄臟了她的地毯,小福子停下來躬身行禮:“主子,您之前讓奴才查的事,有眉目了。”
這副模樣,阿妤心中有了底,她掃眼了四周,微壓低聲音:“如何?”
“柳嬪剛剛又出宮了,隻帶了自己的貼身宮女。”
軟榻靠近楹窗,阿妤下意識地朝外看去,日色也漸消,天地間開始彌漫一種暗色,嫻韻宮甚至花牆角落燃了燈,算不得看不清萬物,但卻絕不會是什麼!麼出門的好時間。
須臾,阿妤用手將臉扳回來,她輕撫額,狐疑:“不該如此,若真的如本宮所想,她此時朝外跑,豈不是才越發叫人懷疑?”
小福子搖頭:“奴才聽芳林苑守門的宮人說,柳嬪偶爾會在夜間到禦花園的秋涼池賞蓮,或是備上魚餌,有時一去便是一兩個時辰。”
這下,連周琪都擰起眉,驚訝出聲:“一兩個時辰?”
小福子臉色肅靜地點頭。
阿妤細眉卻是漸漸蹙起,心底升起了狐疑,小福子越說,好似越符合她的猜想,可她卻開始懷疑,自己真的猜對了嗎?
若她猜對了,柳嬪這般明顯,皇後管理後宮多年,對後宮的情況必然比她更清楚,會沒有察覺?
周琪見她擰眉,微頓,不解:“主子,是有什麼不對嗎?”
阿妤側頭看她,細膩的指尖無意識扯著手帕,隻輕聲說了句:“你不覺得,太容易了嗎?”
周琪了然她的意思,有些遲疑:“主子會不會想多了?”
“我們發現柳嬪的銀簪,不過是巧合罷了,她總不可能連我們調查她的事,都能事先料到?”
阿妤聳肩,許是她想多了,也可能這事不是針對她而來,但總之,既察覺到不對,那就隻好先按兵不動,之後再說。
她扭頭看向小福子:“你日後盯著她,但動作小心些,莫叫人察覺了。”
等小福子應了聲後,她就叫小福子退下。
待殿內沒了人,周琪才好奇地問:“主子,你究竟怎麼想的?”
阿妤覷了她眼:“若我猜對了,等柳嬪誕下皇嗣,大可自見分曉,不必急於一時。”
稍頓,楹窗外吹進一絲輕風,燭火忽明忽暗,周琪不得不說出另一種可能:
“可主子有沒有想過,若真如您所想,她怎會叫這孩子平安生下?”
阿妤倏地坐直,拍了下腦袋,想起柳嬪被查出有孕後,明明瞞了許久,後來卻張狂萬分的做法。
是了,後宮妃嬪不會看她安然無事地生下皇子,若這個孩子不是皇上的,恐怕是柳嬪也不會任由這個孩子生下,畢竟那孩子可就是鐵證了。
阿妤擰眉,還待說!什麼,就聽見外麵琉珠說:“主子,熱水燒好了,可要現在抬進來?”
阿妤看了眼天色,估摸著皇上快要來了,就朝外說:“抬進來。”
至於柳嬪一事?還是日後再說吧。
再說了,就算她真的此時查出來了,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辦。
透著青墨屏風朝外看去,阿妤眉梢不易察覺地輕動,她偏頭問了句:“什麼時辰了?”
“已是戌時了。”
待換好衣裳,阿妤坐在銅鏡前,沒人想吃一嘴胭脂,她也沒費那個心思塗抹,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她不知朝外看了多少次,殿內不知何時漸漸寂靜了下來,宮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周琪遲疑了下:“主子莫急,許是前朝有事耽擱了。”
話雖這般說,卻是將手中的玉簪扔在了梳妝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周琪戲謔地看向她。
阿妤不看她,自行起身躺回了軟榻上,懨懨地抱怨:“將我頭上的簪子都拆了,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