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著繼子兒媳,有些話裴朱氏還真是有些難以啟齒,她擰了擰眉半晌才直言道:“你父親是個混不吝拎不清的,今日回了一趟,鐵了心要納、納了玉春樓的人,我勸不得,還是要叫你去說上兩句。”
顯國公和膝下的兒子都不怎麼親近,但能叫他聽得進幾句話的也隻有裴郅了,裴朱氏也是腦子發熱想到了這一點,白日又被裴敬氣的狠了,才昏了頭找了過來。
如今又說起這事,心裡頭漸弱的火苗子又有旺起來的趨勢,“他行事不過腦,這等子事不是白白叫人笑話嗎?你祖母又萬事順著他,我也是沒法子,這才過來尋你的。”
“笑話便笑話,與我有關係嗎?”裴郅輕笑一聲,話出口便叫裴朱氏火氣滅了個乾淨,心頭一涼,連帶著被顯國公氣的不大清明的腦子也重新亮堂了起來。
理智回籠的裴朱氏沉默下來,扣著珠串的指尖發白的厲害,寧茴看著她表情幾經變換,然後慢慢地站起了身來,“是我想差了,這事兒哪能來與你說的。”
裴朱氏轉身就要走,裴郅身子後靠在椅背上,聲音平緩無波,“人都是想著往上爬的,然……是她的就該是她的,不是她的,費儘心思抓在手裡也終究不是她的。”末了又隨意加了句,“一個玉春樓的歌姬罷了,你又何必費心憂思。”
也不知那句話觸動了裴朱氏的神經,她聞言身體一僵,呼吸急促了一瞬,疾步出了門繞出院子,外頭無人,她慢下步子手撐著院牆身體前傾。
桐葉瞧她不大好,急道:“夫人,夫人?”
裴朱氏手背抵著額頭,半刻才直起了腰,問道:“都兒可在屋裡?”
“二公子和同僚吃酒去了,一時半刻還回不來,奴婢叫人去守著,待回來了立即請了他過來?”桐葉問道。
“算了算了。”裴朱氏閉了眼,“有些累,扶我回去歇著吧。”
桐葉連道是,攙著人回了正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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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朱氏一走書房便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安寂中,裴郅直看著前方,冷著一張臉不知道在思量些什麼,寧茴玩兒著自己的袖子,實際上在腦海裡和青青草原各種瞎扯皮,齊商青丹等人也皆是低眉垂目。
紅酸枝刻孔雀繞飛的燈架上燭光閃爍,很快便有侍女將燈罩摘下換了新燭,裴郅這個時候沒了看書的心思,轉頭看向把自己當隱形人自娛自樂的相當自在的寧茴,“你來又是乾什麼的?”
青丹推了推坐著的人,寧茴緩過神啊了一聲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麼,齊商回道:“少夫人也是來送湯的。”
裴郅挑眉,“你也是來送湯的?”
寧茴笑著擺了擺手,“不是不是。”
她將青苗手裡的食盒打開,又將湯盅拿了取出來,兩隻手往後指了指,“這湯和我可沒什麼關係,是青丹青苗兩個為了感謝你救命之恩特意熬的魚頭湯,是她們說要來送,不過可能是不好意思,所以才請了我一道過來的。”
湯不是她熬的,連拎都不是她拎過來的,她也就是露個臉而已,可不好說是自己送的。
青丹青苗:“……”你是要急死我們嗎?
裴郅撚著袖口,哦了一聲,“是嗎?”
寧茴點頭,“是啊,東西送到了,那我們就先走了。”
寧茴衝著他笑了笑,果然帶著青丹青苗走了,裴郅也沒說什麼,手肘撐在扶手上看著齊商將湯盅打開。
“還挺香的。”撲鼻的香味兒叫齊商咽了咽口水,在衣襟裡摸索了一陣,從細竹筒裡倒出一根銀針。
楚笏皺眉看著他,“你乾什麼?”
齊商沒理會她,將銀針紮進湯裡又取出來對著光瞧了瞧,上頭並無異色,他放心道:“世子,少夫人沒投毒,放心喝。”
楚笏:“……”什麼毛病,少夫人是多想不開才投毒?
齊商盛了湯放下,裴郅撐著頭也沒說喝也沒說不喝,冷瞧了一眼裴朱氏送來的,楚笏心領神會地把東西收拾了和齊商一道退了出去。
裴郅轉去書架上尋了一本書,他靠站在書案前翻了兩頁又回到了位置上,湯盅瓷碗離得近,偏頭便能瞧見,那魚湯色白香濃很是喜人,他放下書抬手捏住瓷勺舀動了兩下。
眼瞼半垂,睫影蹀躞,他嘗了一口,味道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