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芳泗覺得疲累,請了安就先走了,裴都獨自一人留下說了些在柳府的事,他說了半天久聽不見動靜遂往裴朱氏麵上瞧了一眼,見她眼瞼半垂怔然出神,猶豫著輕聲連叫了好幾聲母親。
裴朱氏恍然,抓著珠串勉強露出些笑來,柔聲問道:“怎麼了?”
裴都搖了搖頭,“母親在想什麼這般出神?”
裴朱氏心中憂慮重重卻不敢與裴都說道一二,招了他近前來拉著兒子的手眉眼溫和,“二郎成家立業母親本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隻是柳氏性子要強喜歡掐尖兒,素日行事更是沒個章法。”
說到這兒難免又想起當初在華陽長公主府遭算計的事,裴朱氏嘴裡發苦,“她是個威風慣了的,一不留神就做出什麼要命的事情來,有這樣的夫人依我兒的性子以後怕是得吃不少苦頭。”
裴都笑笑,“母親多多提點她,她還年輕性子不定,以後總會好的。”
裴朱氏拍了拍他的手,扯著嘴角苦笑,怕他發現又壓了回去,“算了,左右這日子還是你們自己過的。桐葉,你替我送二公子出去。”
桐葉脆聲應,裴都走至堂前屏風一角正要繞過去,身後傳來裴朱氏的喊聲。
他回頭道:“母親怎麼了?可還有什麼事兒?”
裴朱氏已經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抿著泛白的唇,突然笑道:“沒事兒,隻是突然想起你妹妹。二郎,你如今是成了婚有了家,但昕兒那裡你也要多多照看,她最聽你的話,你說什麼她總是樂意聽進去的。”
裴都淺笑,“兒子曉得。”
裴朱氏鬆了口氣,整個人都鬆緩了下來,厚粉都遮不住的疲憊才稍微散去了些。
裴都出了門立在階前,問桐葉道:“母親最近氣色不好,可有請大夫瞧過?”
桐葉也是擔憂,答道:“瞧了,說是鬱結於心又憂思過重每日不得安眠,開了藥日日都熬著呢。”
裴都眉頭一擰,“我新得了些安神的好香,一會兒叫葉眉送過來,晚間時候你替母親點上。”
“是,奴婢記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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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郅最近忙著聖上萬壽的事情,好不容易得了空閒下來,剛回到府中書房坐下,齊商就拿了信件進來。
裴郅撐著頭按了按眉心,“哪裡來的?”
齊商將信件放在案上,“秦州。”
裴郅動作一頓抬手取了一隻狼毫,“信上可有說些什麼?”
齊商小心翼翼地拱手答道:“那人已經找到了,在秦州的一個小山村裡。”
聚在筆尖的水墨滴落在案上宣紙麵兒上洇染了好大一團,他將筆擱下,下頜收緊,“繼續說。”
“人生了重病不大好,秦州過來有好些路程,最近的天氣更是變幻莫測,雲六說不敢貿然帶人趕路進京來問話,叫人快馬加鞭傳了信來,看按著原計劃帶人回來還是直接在那處將話給問全了。”
裴郅脊背挺直,吩咐道:“京中事多,明日又是聖上萬壽我走不開,你代我親自去一趟。”
齊商點頭,“屬下即刻啟程。”
裴郅又交代了齊商一些事,齊商一一記下,外頭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侍女在門口啟聲道:“世子,夫人身邊的桐葉姑娘來了。”
“進來。”
房門從外被推開,桐葉小步快走了進來,還沒入冬書房裡便已經點了一個小碳爐子,熱烘烘的,她舒了兩口氣低埋著頭請安問好後說起了正事兒,“世子,夫人叫奴婢來請你去祠堂一趟。”
裴郅放在案上的手指輕點著紙麵,冷聲道:“是什麼事?”
桐葉頭埋的越發低了些,“奴婢也不知曉,夫人什麼也沒說就讓奴婢請了你過去。”
裴郅不耐煩將方才滴了墨汁的宣紙撥到一邊,“不去,出去。”
他話音落齊商便抬手要桐葉離開,桐葉急急忙忙攤著雙手將東西遞上前去,“夫人說請世子瞧瞧這個,務必過去一趟。”
齊商近前一看,桐葉手上捧著的是一支和田玉蓮蓬發簪,他就要將東西給裴郅拿去,手剛伸至一半卻叫裴郅截住了。
裴郅立在書案前冷著臉,看向桐葉的目光陰鷙冷戾,“裴朱氏給你的?”
這冷沉沉的氣息氛圍叫桐葉頭皮發麻,她應道:“是、是夫人給的,夫人說……”
她話還未說完,身周略過一陣風,裴郅已經大步走了出去,齊商握著長劍追上,“世子?”
“不必去秦州了,傳話給雲六,叫他直接帶人回來不必管人死活。”
齊商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憋著滿肚子疑惑點頭應是,“屬下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