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嬤嬤很快便退下了,寧茴環顧四周打量了一會兒周邊景色。齊商推開半掩著的木門請她進去,寧茴提了提裙擺,剛入了裡就看見坐在老樹枯枝下的人影。
石桌石凳,枯枝落葉,那人手中執著黑子落在棋盤上,回頭見著來人微露出些笑意,她取下手腕兒的佛珠輕撥了兩下,“好久不見夫人,近日可好?”
寧茴看到法真有些驚訝, “法真師父?你怎麼在這兒?”
法真將落在素袍青衣上的落葉撚去,也不回聲兒隻看著她,寧茴偏頭看了一眼齊商,恍然大悟,“你是……長公主殿下?!”難怪齊商說她見過的。
法真側身坐著對她抬了抬手,寧茴順從地坐在她對麵。
“會下棋嗎?”
寧茴搖頭,“不會。”
法真聞言便自己又撚了一顆白子輕放下,齊商有事兒忙請辭離開,她不在意地點了點頭,整個心思都落在了棋局上。
院子裡安靜的隻能聽見秋風卷起落葉的輕響聲,法真又問道:“想學嗎?”
寧茴還沒反應過來,她卻是抬眼看著那雙清澈的杏眸突地一笑,“算了,就算學也不能是我來教你。”棋局於她而言便如同生死戰場,那種血腥廝殺陰謀算計若真交給她,裴卿嘴上不說,心裡怕也是要怨怪她的。
寧茴聽的有些迷糊,這些古人說話總是不清不楚的,她有時候聽起來真的很茫然啊!
寧茴有心問兩句,法真卻是不再說話,低埋著頭鑽研棋局,她也不好打擾,在心裡琢磨起了正事。
說起來也是緣分,大梨花樹是法真的,這小梨花樹青青草原定位就在公主府,極有可能也是她的,就算不是她的,也肯定和她有些關係。
這樣想著寧茴便越發有些坐立不安,她猶豫要不要開口直接問。
對麵的人時不時就飄個視線過來,法真五識比常人敏銳自然有所察覺,握著棋子的動作一頓,有些不解地問道:“是有什麼事?有話不妨直說。”
她語言溫緩,在庵廟裡沾多了佛珠的慈悲,再加上本身心性沉穩端正,很是能安撫人心。
寧茴抿了抿唇,問人家有沒有梨花樹實在是太過唐突了,遂笑著道:“沒什麼,我是想著那日在千葉山看見的梨花樹呢,當時回來還念叨著要在院子裡種一棵,待來日梨花開了,一定和清水庵後頭的一樣好看。”
法真輕笑著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丟下的話卻叫寧茴差點從石凳上跳起來。
“可巧我從山上帶了一株小苗回來,原是和山後頭的那個同根而生,料想也會和它一樣生的極好。”
寧茴袖子裡頭的手緊扣著,掌心都叫抓出了印子才勉強壓下心裡頭的激動,她眉眼彎彎,臉上的笑真是甜的叫法真都有些愣神。
“長公主,我想……”
寧茴話說了一半,法真卻是毫無征兆地突然啟聲打斷了她出口的話,“時間不早了,再過會兒就該進宮去了。”
她對寧茴麵上掩飾的並不算特彆好的喜色視而不見,平和的目光下落在她身上,好似那靜靜流淌的溪水,轉動了兩下佛珠又接著道:“你這一身也太素淨了些,翡雲,帶少夫人進裡屋去重新拾掇拾掇。”
她話音剛落,一直立在枯樹下充當背景板的婢女應了是,走到寧茴身邊對著她做了個請的動作。
寧茴心裡急,但長公主手握十萬巨資,不不不……是二十萬巨資,人家現在明顯不大想理她,她也不敢得罪人,隻得三步一轉身,一步一回頭地隨著翡雲進了裡屋去重新梳妝打扮。
寧茴一走法真就又坐回到了石凳上繼續未完的棋局。
裴郅來的時候她手上的這一盤剛剛下完,正撿著棋子丟回棋簍裡,玉石的輕撞聲很是悅耳,法真微眯著眼有些享受。
“長公主,聖上叫微臣接你入宮。”今日是聖上萬壽的喜慶日子,裴郅換下了日常的玄色衣袍,也褪下了禦寒的披風,身著一襲藍色的暗花祥雲大氅,身姿挺拔,正是玉樹臨風的好兒郎。
法真也沒糾正他的稱呼,視線中隱含欣賞,“合該這樣穿的,大好的年歲,儘叫那些黑不溜秋的衣裳掩去了。”
裴郅在她的示意下落座在寧茴方才的位置,他左右看了兩眼沒見到寧茴的身影眉頭微蹙,法真見此輕笑,“在裡屋收拾,咱們且再等會兒。”
裴郅頷首,“是。”
他的眼睛虛看著地麵的幾片葉子,麵無表情眉眼沉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外人在他臉上瞧不出什麼門道,但法真也算是親手教導著他長大的人,隻淡淡地瞥這麼一眼便能知曉個二三分,她含著笑,緩聲道:“裴卿,我特意從千葉山帶回來了一株梨花樹苗,本是打算送給你的小妻子的,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裴郅抬起眼瞼,長睫一顫,沒有說話。
法真輕笑一聲,“想來想去,還是送給你吧。”
裴郅眼含不解,“長公主?”
“她喜歡極了那東西,我送給你,你送給她,叫她心悅,也能叫你得個歡喜,豈不是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