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茴來回斟酌了一番,正要開口回話,小禾突然從後邊兒鑽了出來,湊到她耳邊大聲道一句,“你不認識。”
說完又端著屋裡的銅盆走了出去。
錦嬸兒點了點頭,這下便又不作聲兒,她脫了鞋半躺在木板床上,一邊打著嗬欠一邊哼著不知道什麼名兒的曲子。
這次的曲子要比傍晚那一首平淡的多,不哀不傷,也不叫人難過。
她的聲音實在好聽,和外表簡直天差地彆。
嗓音動人婉轉堪比天籟,容顏枯朽落魄好比殘花。
“宿主,你彆忘了正事兒。”寧茴來了半天都沒出聲兒,青青草原看著顯示屏上二十萬閃閃發光的點握著鋤頭是兩隻爪格外有力。
它一鋤頭下去挖了一大坨泥,“我在努力挖坑,你也要努力挖樹啊。”
寧茴從錦嬸兒的小曲子裡緩過神來,鬆開挽著裴郅胳膊的手,抬腳就要準備進去近距離地和對方交流交流。
裴郅反手拉住她將人拽進懷裡,埋頭在她耳邊輕聲道:“不急。”
寧茴眨了眨眼睛,不啊,她很急的。
寧茴不解的很,裴郅卻不說話,他闐黑的眸子緊盯著屋裡的人,一直沒有移開。
直到小禾提著灌滿了熱水的銅壺放在桌子上,倒了滿滿的一碗水又把裝著餅子的碗並排放在一起,邊叫邊將木板子上的人拉了起來,他才收回了視線。
錦嬸兒坐在長凳上,默不作聲地抬了抬手,小禾接連翻了好幾個白眼,手上動作不停地給她遞了筷子,小聲嘟囔道:“架勢端的倒是挺足的。”
這是把自己當做了那些大門戶裡的小姐太太了,啥都不做近等著人伺候呢。
錦嬸兒握著筷子在碗裡戳來戳去,夾了許久都沒能挑起一塊小餅兒,她不送筷也沒有改用手的打算,來來去去好多回一點兒也不氣餒。
耗費了好些時候總算是挑了一塊起來,她遞到嘴邊秀氣地咬了一口,慢慢咀嚼咽了下去,另一隻手又端著水碗喝了兩小口。
看著她這樣子小禾無語極了,寧茴則是驚訝。
這錦嬸兒吃東西的時候隱約能瞧見幾分京都貴女的作態。
和寧茴這個半路出家的不同,真正的貴女們自小耳濡目染身體力行地學習禮儀,那些東西都是刻在她們骨子裡的,睡覺的時候都忘不得,半生都丟不掉。
寧茴努力踮起腳附唇到裴郅耳邊,壓低著聲音,“錦嬸兒沒失憶前肯定有個好出身。”
裴郅揚了揚眉,昏暗的燭光落在眼裡明明滅滅的叫人看不清,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可不是嗎。”
這個出身可不得了呢。
從懸崖上掉下來的時候他原本以為這次怕是不大好了,沒想到安安穩穩下來了不說,走過來還平白地叫他撞了個大運,發現了些不得了的大事兒呢。
大概他的運氣確實不錯。
嘖嘖嘖,裴郅眯起漆黑的雙瞳,眉宇間泛染了些笑意,所有人都知道應該在昭平六年就死去的人卻出現在閬陵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裡,又是失憶又是嫁人不說,還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想想這裡頭彎彎繞繞的事情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寧茴好奇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你笑什麼呢?”
裴郅摸了摸她的頭,垂眸道:“你不妨猜猜看。”
寧茴一頭霧水,“我哪知道啊。”
裴郅也不逗她,直言道:“其實也沒什麼,隻是發現了一件挺好玩兒的事罷了。”
好玩兒的事?寧茴有心想問兩句,小禾卻是準備回去了。
寧茴糾結地看了看院子裡的那一排樹,裴郅知她所想,牽著人往外走的時候轉頭又往那屋裡瞥了一眼,淡淡道:“跑不掉的。”
那枇杷樹在這兒跑不掉,人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