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難得暗雲散儘露出了月亮, 清輝散了一地, 浮雲掠過時,落在雪裡似彌彌淺浪。
寧茴半闔著眼,手緊緊地抓著綾紗帳子, 難捱時候半偏著頭也能瞧見些淺光。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又輕輕拉了回來,十指扣壓在罩著霜色薄氈的褥子上, 慢慢上了些力道, 摁得她微是有些發疼。
裴郅支起頭,細瞧了好一會兒,附耳低聲喚道:“寧茴?”
寧茴睜開蒙著淡淡水霧的眼, 半咬著唇輕應了聲,每當這個時候, 她的聲音總是和白日的清甜大不相同, 像是帶了鉤子的尾羽,撓得人癢乎還牽腸掛肚。
他久不說話,寧茴也習慣了,慢慢側頭微喘著氣。
夜半沐浴後,她難得還有些精神,半靠在裴郅懷裡甚是懶怠,時不時捂著嘴大個哈欠。
裴郅輕拍了拍她的頭,伸手扯過被子將人罩了個嚴實。
她又往他那邊擠了擠, 聞著衣襟間淡淡的熏香, 小聲問道:“裴郅, 你這次出門是去乾什麼的啊?”一去就是一月,可不像是小事,隻是這才剛剛翻了年,再怎麼忙也不應該啊。
裴郅手指扣著被子邊緣撚在她脖頸下,指尖勾下她臉邊散著發絲。
瑨園這事他並不打算與她細說,隻平聲道:“沒什麼,正常的公務罷了。”
寧茴哦了一聲,說話的時候又打了個哈欠,淚盈於睫,模糊了視線。
裴郅說是後日走,實際上第二日下午就叫齊商回來給他收拾了行裝,天際尚未暗透時匆匆回來了一趟歇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走了。
寧茴送他出去的時候,燈火夜明,殘月帶三星,庭院裡雪地泛光,映在光禿禿的樹乾枝椏上也像是綴了幾顆星星。
她站在簷下,直到見著他們那一行手裡罩了一籠的燈光遠去暗淡了才與青丹青苗一起回了屋裡去。
以往到點兒就會離開的楚笏今日也跟著走了進去,裴郅留她這一個多月在西錦院兒貼身伺候著,下午便將日常所需之物帶過來了。
青丹青苗也不拿她當外人,相處著也是親近得很。
晚間屋裡陡然少了個人,寧茴還真有幾分不習慣,和青丹幾個學著打了會兒葉子牌,輸得她都快沒脾氣了,不開心地掏空自己的小荷包,焉耷耷地轉進了被窩裡。
她在床上滾了兩圈兒,蒙著被子沒什麼精神,便是青丹端了她最近特彆中意的餃子來也不能誘惑分毫。
她在被子裡拱來拱去的不消停,空間裡的青青草原有些看不過眼了,舉著鋤頭薅地的手爪子一停,“你怎麼這是?”
寧茴擰著眉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青青草原轉著大腦袋左看看右瞧瞧,福至心靈,笑嘻嘻道:“難道是想我女婿了?!”哎呀不得了啊,它家崽崽果然是長大了。
寧茴聽見這話卻覺得奇怪,有些疑惑地回道:“沒有啊。”裴郅這不是才剛走半個時辰嗎?半個時辰哎,他平日去官署待著也比這久多了好吧。
青青草原頓了頓,“那你乾嘛呀,莫名其妙搞什麼憂傷?”
寧茴撇嘴,“我剛輸空了我的小荷包,還不許我難過一下嗎??”
青青草原:“……我果然還是高看你了。”它怎麼就忘了,這家夥的腦子裡裝得全是豆腐渣來著。
屋裡的燭火熄了大半,寧茴抱著軟枕半側著身子,甩了甩頭把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拋出腦海,和熊貓說起了正事,“青青草原,我們還差三十九萬多的綠化值,梓縣那邊保守估計個九萬吧,其他那剩下的三十萬咱們去哪兒找啊?”
冬天就要快要過去了,她得先定好計劃,這樣開春回暖後行事起來才能不慌不忙,有條不紊。
青青草原丟下鋤頭,把自己縮成個球從小山坡上滾了下來,停到操作台前拉開了大屏幕。
熊貓仔細地搜索了一下,熊爪子狠狠地敲了敲隔三差五就鬨脾氣罷工的定位裝置,直到屏幕上出現裡閃著綠光的小點點才停了爪。
它抽出小棍子指了指,“江都,長宜,南江,最遠的南羅也有,還有這兒,這裡這裡……”
寧茴撐頭看著青青草原在屏幕地圖上把小綠點一個個點開,發現高綠化值的植物不算特彆多,但也不算少,隻是各地散落著,山高水遠路又長的,難走得很,不比水藍星,就算開不了小飛機也還能開個小型挖掘機滋溜跑圈兒過去。
這裡跑的最快的就是馬了,速度估計嗯……算了,這個還是忽略不計好了。
“青青草原,你覺得我們先往哪裡下手比較好?”寧茴揪著自己的頭發,愁得很。
她怎麼看都覺得那些地方遠得不是一星半點兒,想想上次平春,那一來一回坐馬車真是差點兒沒把好好的一隻豬折騰廢了。
熊貓頭頂上的兩隻耳朵來回晃動,比對了一下各處離京都的距離,琢磨了會兒舉著小棍子戳開了一個小綠點,“這裡,長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