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差沒明擺著告訴她你長得醜了,但凡是個姑娘家,少有人能真正不在乎自己容貌的,許茹玉叫他這一番話弄得氣血翻湧,饒是她再如何臉皮厚心態穩也不大能繃得主。
“表兄今日是存了心羞辱我的?!”
裴都溫和帶笑,“此言差矣,若表妹今日未迎上來,我又去哪裡與你說這些貼心話?”
這無外乎就是告訴她,是你自己上門來求著人羞辱的,他不過順勢而為吧了。
許茹玉臉都有些歪了,她不明白,這光風霽月的人物,說些話出來怎麼就這麼不中聽呢?
她今日也不過是想試探一二,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局。
出師未捷身先死,說的大概就是她了。
許茹玉氣得渾身發抖,哪裡還留得下來,腳也不疼了,拎著裙子轉身就跑。
裴都不做理會,撣了撣方才被許茹玉碰過的地方,抬了抬衣袖,笑著衝那頭喚了一聲,“大嫂。”
寧茴有些尷尬地從那頭走過來,局促得很,她真不是故意偷聽的,真不是!
她不說話,裴都便開了口,“大嫂這是從哪兒來?”
寧茴手指無意識地繞著腰間的襳褵,乾笑著回道:“書房那邊。”
裴都也知道裴郅這幾日住在書房那邊養病,他頷首笑道:“原是去看長兄了。”
寧茴和他不大熟,也不知道該說些啥,點點頭就準備告辭了,誰知裴都先一步又開了口,好似無意,“大嫂的性子倒是愈發沉穩安靜了,和以往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寧茴轉了轉眼珠子,正要辯解,裴都卻又出了聲,自言自語般,“不過也是,人總會變的。”
寧茴微不可聞地輕呼出一口氣,圓溜溜的眼睛飛快地從他臉上一瞥而過,直道:“可不是嗎,長大了呀。”
以原主與裴都往日的那些事,他們倆說是熟識也不為過,和他談這個話題實在是太危險了,寧茴可不敢再久留,趁著他沒說話的時候忙告了辭,帶著春桃青苗飛快從石板路那頭離開了。
裴都靜靜地看著遠去的人,神色清淡,半晌他微闔著眸子,薄唇動了動,輕嗤一聲背過身去。
這邊沒有光,連月亮都在方才那個時候徹底隱沒進了飄悠暗雲裡,他循眼看過去,黑漆漆的一片,了無所見。
裴都立了會兒,慢悠悠地取了放在地上的燈,燭火驅散了湧動而來的黑暗,他輕抿著唇,搖搖頭。
天神人鬼,該是哪一樣呢?
燈盞微晃,映路的燭光輕輕搖曳,他突然頓足,眸子凝著腳邊兒的石子兒,驟然想起什麼,指尖繞著腰間的懸掛荷包解了下來。
那目光倒是要比剛才的月光還要清冷幾分,修長明晰的手指從裡頭撚出了一塊小小的鵝卵石,它與彆的不同,瑩潤透亮,竟比玉石還要好看幾分。
裴都輕撚著,在指尖兒轉了轉。
要不是今晚這一遭,他都快把這個忘了。
耳邊蟲鳴鳥叫略叫人有些煩躁,他手腕兒一轉將那顆石子兒撇在了路邊的灌木叢裡,又提起燈盞慢悠悠地往書房去。
“在彆的地方應該過得還好吧……”
能教養出大嫂這樣純澈性子的地方,想來要比這裡有趣得多。
不過……
算了,是天高還是海闊與他又有什麼乾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