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意蘭背過身,放在石塊堆上的燭台晃了晃影子,她抿了抿唇,“不知道呢,五湖四海,天南地北,總是在一個地方的。”
寧茴抬手去護著燭光,偏頭去瞧著她,“嗯?”
天都快亮了,韓意蘭拉著她往屋裡走,“萍水相逢,不得而知。”
江湖俠客,來無影蹤,去留隨意,在哪兒死了還是在哪兒活著她又哪裡會清楚。
瑨園的人一直想取他項上人頭,她因他受牽連被瑨園那夥人關了好幾天差點兒死在水牢。
於她來說,這一場算是無妄之災。
但陰差陽錯,因此離開平春不受拘束,是禍還是福,她也說不準。
韓意蘭關上房門,背抵著門閂,輕笑一聲,其實……
她曾經也有一個俠客夢,江湖瀟灑,隻是後來長大,就再也不做白日夢了。
這兩姐妹再回到床上都睡不著,一個思緒翻飛微有惆悵,一個喜笑顏開,看著發著綠光的顯示屏裡蹭蹭上漲的綠化值,在心裡激動了老半天。
跳動的數字最終定格,和起以前的那些加起來不多不少剛剛好整整八十三萬。
百萬大關就在眼前,青青草原在空間裡頭掏出自己的小手絹兒抹著眼淚,不容易,真是太不容易。
寧茴跟青青草原一樣興奮,一直到大天白亮才勉強平複下來。
早飯是青丹青苗起來做的,簡單的清粥小菜再配了幾張餅子。清早起來的韓意蘭又恢複了往日的神采,除了寧茴沒人知道她昨晚的脆弱。
填飽了肚子,寧茴便打道回府,韓意蘭也要往香鋪子去。
馬車悠悠停在長街邊,寧茴掀了掀車窗簾子,看著韓意蘭站在門口和剛上門的客人說話,泰然自若,落落大方,朝陽下熠熠生輝。
她唇角微翹,放心地落下簾子,又捧著裝了夜夜香的陶土碗,聞著香兀自陶醉。
昨天晚上都沒怎麼睡,寧茴便想著回院子去再睡個回籠覺,沒想到走在路上,迎麵飛跑來一個人,披頭散發形容狼狽。
那人跑得極快,見著她麵上一喜,抓扯住衣服便往後躲,口中直呼道:“表嫂救命!”
寧茴被她拉得直轉悠,一聽聲兒再一看,咦,這不是許茹玉嗎?
沒錯,這人正是許茹玉,隻是跑得急,路上又跌了兩下,難免儀容不佳。
寧茴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衣裳從她手裡拉出來,還未來得及問一嘴怎麼回事,迎麵便來了浩浩湯湯的一群人,當頭氣勢如虹的不是柳芳泗是誰。
這個狀況她實在是有些懵,扭頭問許茹玉道:“你乾什麼了?”柳芳泗那個表情活像是要把人一口吞下去。
許茹玉捂嘴哽咽搖頭,嘴裡直念叨著表嫂救命。
就在這個檔口,柳芳泗已經衝到了跟前,她跟沒看見寧茴似的,繞開人直接把許茹玉拖了出來,揚手就是一巴掌扇過去,一巴掌不解氣反手又是一巴掌。
言語帶著冷笑,隱隱有些瘋了,“不要臉的賤胚子,就會勾引男人的狗東西,也不滾到井裡去照照自己是個什麼狗樣,一個落魄窮親戚給你借住了還敢癡心妄想攀高枝兒登高位!”
她一揚手將人推到地上,“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這府裡的人是你能惦記的?!”
許茹玉再怎麼樣也是客人,跟在她身邊的夜梅夜竹忙上前拉架,誰知道柳芳泗惡狠狠地一瞪,直接叫兩人頓在了原地,扭過頭來看向寧茴。
寧茴也不知道這到底怎麼了,茫然怔愣間裴老夫人和許老夫人就跟著一起過來了。
許老夫人再不喜歡許茹玉,那也是她孫女兒,如今大庭廣眾之下被人摁著打,臉都被扇腫了,這無異於把她的這張老臉和許家的臉麵揭了踩地上,還翻來覆去地碾了好幾腳!
許老夫人氣得直打擺子,許芙安忙上前攙住她,衝那頭急急道:“二表嫂,你快停下!”
柳芳泗聽見許芙安的聲音,又是一陣冷笑,“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我教訓個狐狸精,輪得到你來說三道四?”
說著說著她揪著許茹玉就站了起來,當著他們的麵大方抬手又是一巴掌過去。
許老夫人又開始打擺子了,說實在的,一邊兒的裴老夫人看得挺起勁兒,但柳芳泗現在這副樣子也實在是入不得眼,她握著拐杖敲了敲地上石板,“乾什麼,乾什麼?一個兩個的瘋了是不是?”
她又向著寧茴道:“你還站在那裡作甚?”
寧茴哦了一聲,也覺得自己站在戰場中央不大好,抱著自己的寶貝夜夜香退到了她身側,乖巧地扭頭問道:“那祖母,我站這裡了?”
裴老夫人:“……”我是叫你換個地方站嗎?我是叫你收拾殘局!
你是真憨的,還是存心偷懶的!
寧茴歪歪頭眨眨眼,裴老夫人心頭一堵,算了,她老太婆自己來。
眼刀子往在場的丫鬟婆子身上一掃,厲聲喝道:“愣著乾什麼,是等著吃飯喝茶?還不把二夫人和許小姐拉開!都瞎了是不是!”
聲音炸開,四周的人方如夢初醒,當即一湧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