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喝了聿九音的血之後,鬼娃怨氣大漲,原本灰白的衣裳,竟染上幾分危險的血色。與此同時,聿九音也終於開口回答了方才徐望的問題。
“牆上的是殄文,也叫水書,是水族陸鐸留下的那一套。是溝通鬼神特有的文字。原本還有祭祀的用處,可到了水族沒落的現在,殄文也遺失許多,幾乎變成了鬼語。”
“至於這些殄文的意思,翻譯成普通漢字的話,就是殺人!”
“就,就靠著這些就能殺人?”徐望感覺身體像是沁在冰水裡那麼涼。
然而聿九音卻笑著指了指他的手,“那你手裡拿著的是什麼?”
“……”徐望低頭,驚駭得立刻後退了三步,掌心握著的螺絲刀應聲落地,尖銳的頂端正對著聿九音的後背。
“聿哥我……我沒有。”徐望慌慌張張的開口想要解釋。
“沒事。你生魂不全才會被殄文影響。不用道歉。我擔心的是屋子裡的其他人。”
聿九音說著,示意徐望把昨天探險鬼屋時候準備的手電筒拿出來。昏黃的燈光終於讓他們看清楚屋子裡的現狀。
如果有密集恐懼的患者,恐怕隻看一眼就會被嚇瘋了。
就看牆上到處都是殄文,密密麻麻的血字,鋪天蓋地,越往後越暴躁,越往後越淒厲,最後彙聚在天棚上的時候,竟整組成了一張扭曲的人臉。長大血盆大口,眼裡充滿怨恨。
徐望看著看著,神誌就又有點不清了。
“閉眼!”聿九音見狀,狠狠地拍了徐望的額頭一把。直接把他拍得一趔趄。接著,他把鬼娃塞在徐望的懷裡抱著,同時從口袋裡拿出幾枚銅錢。
“在這裡呆著,不管看見什麼都不要出去。如果出現幻覺,就讓鬼娃魘住你。”
“聿哥你這是……”
“上麵那玩意是奪命降。你聽這個名字應該就明白是乾嘛的。你家那幾個傭人多半已經被抽了生魂了。看見那鬼臉了嗎!隻要留下血淚,奪命降成,就再無逆天之力了!”
“呆在這。”聿九音說完,從口袋裡拿出三枚銀針,同時往門裡走。
這裡的氣息太亂,即便是聿九音也很難立刻判斷出徐望父母和鈴鐺兄妹的位置。但徐家就這麼大,他可以找。隻是速度一定要快。
聿九音沒有對徐望說,奪命降的具體條件。必須要湊足五個怨氣極大的生魂。
而生魂想要活生生從殼子裡剝離出來,那種痛楚,堪比古代最嚴苛的刑罰,哪怕是淩遲也不過如此。還好的是,眼下鬼臉怨氣不夠,那些人多半還活著。
他腳下不停,努力尋找第一個人囚禁的方位。
黑暗是罪惡最好的遮羞布,而城市裡想要活著抽取生魂的位置不多,那人降術上八成是個半吊子,隻是下手比較狠。那麼現在最有可能的,就是在陰陽二位。
風水學裡講究八卦的絕對陰陽位,並且有句古語,“陽卦葬男墳,陰卦埋女人。若是有顛倒,生離死彆恨。”
因此聿九音判定,那個徐家的私生子抽取生魂的位置必定是在顛倒的陰陽二位。
五條人命活祭,想讓徐望一家斷子絕孫。他上次過來,記得徐望家的幾個傭人都是中年女人。那麼他們最大的可能就是在陽位。這種彆墅能夠埋人的地方不多。聿九音想到了那則廣為流傳的夜話。深夜,牆壁裡傳來抓撓的聲音——那裡砌著一具女屍。
但願這個私生子的見識就停留在這些午夜怪談裡吧!聿九音心裡有了猜測,直接朝著房子的陽位走去。果不其然,在雜物間的門外,他聽到了一種特彆的沙沙聲。緊接著,他還沒等開門,衝天的怨氣夾雜著鬼氣就撲麵而來。
如果是彆人,多半就跪了。可聿九音卻是能說話就能和鬼神打交道的,這麼點子震懾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小打小鬨。
連掏法器的意思都沒有,聿九音隨手一道天雷決掐在手裡,就聽轟隆一聲,世界都安靜了。
接著他抬起一腳將門板踹開,裡麵的場景卻讓他愣了一瞬。
畜生果然什麼地方都不少。聿九音的眼裡鮮少的多了幾分怒意。
就見牆壁上,三個傭人手腳都被鐵釘生釘在牆上。至胸部以下,都被一層塑料板攔住,水泥就灌在其中。時間應該不長,這些水泥還沒有凝固。可聿九音憤怒的,卻是那個私生子剝離生魂的方式。
胸部以下被埋住,就會壓迫心臟,影響呼吸,讓人喘不過氣來。嚴重的會窒息死亡。那種生命不斷流逝卻隻能等死的感覺已經很慘烈了。
可這私生子卻還不滿足,他竟然給這三個傭人輸了不知道是什麼成分的血液。眾所周知,人如果被輸入不同血型的血液,多半會死掉。可眼下,這人強行給他們輸進去的,甚至還有可能不是人的血液!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點一點失去神誌,被砌在水泥裡,又要抵抗因為血液抗原不同而帶來的痛苦生理反應。而這些傭人,不過都是最普通的女人。他們有家庭,有掛念,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甘願死在這裡。
聿九音根本不用看結果,就知道他們如果死了之後,怨氣會有多大。
真是城市套路深了。聿九音上前一步,先把輸血的輸液管摘掉。再把這三個傭人從水泥裡拖出來。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果然沒有信號報警和救護車是沒有可能的了。唯一的辦法就是他先來急救。
聿九音的師父善鬼道,所以對於醫藥一道聿九音也並不十分熟悉。但鬼道有鬼道救人的法子,更何況這三人是被邪術所害,或許鬼道反而是救他們最正確的路子。
除去布陣護著徐望的那幾枚銅錢之外,聿九音身上還有十七枚本命銅錢,他要破奪命降,必定要把這三人身上散了大半的生魂召集回來。還要想法子震住他們的性命,支撐到救護車過來的時候。
鎖魂陣: 相傳是茅山第一代掌教丘同生真人發明的一種陣法,讓冤魂遊弋此中,永世難覓出徑。而銅錢經萬人手,陽氣頗重,加上童子眉,便能起到抑製陰氣流動的效果。
這原本是囚禁怨靈的陣法,但用在聿九音手裡,卻又多了一重意義。生魂染怨,同於厲鬼。生魂不歸,軀體不隕,聿九音要做的就是托時間。
冥冥之中有一縷道音響起,柔和的光芒將逸散的生魂聚攏到一起。
“成了。”聿九音看著呼吸重新變得和緩的三個傭人,知道她們不會有性命之憂,這才安心的轉身離開房間。
然而在他臨走之前,又再次把吞了徐父身上鬼蟲的鬼門召喚出來。鬼門一出,就自動附著在房間大門上。暗紅色的血線細細密密的融在木門裡,形成詭譎的血色花紋。
毫無疑問,如果那個私生子敢回來,等待他的,就將是比鬼還恐怖的東西。
聿九音走到走廊,奪命降破除後,房子裡的氣息終於變得穩定下來。也終於讓他找到了罪魁禍首的所在。
走廊裡空蕩蕩的,溫度幾乎能夠達到零下,聿九音腳步輕巧,月色下,平時總是含笑的眼變得冰冷無比。
當他靠近徐望姐姐的房間的時候,終於聽到了鈴鐺熟悉的那曲鬼童謠。然而現在小丫頭嗓音沙啞,透著哭腔,絕望和恨意溢於言表。
還在就好。聿九音一腳踹開房門,直接走了進去。
就見房間裡,鈴鐺滿臉血淚,寄居魂魄的布偶已經被攪成碎片,散落一地。至於鈴鐺哥哥,更是強弩之末。半透明的身體十分飄忽,若不是和鈴鐺血脈相連,還能庇佑幾分,恐怕現在已經魂飛魄散。
“九音,九音……”就像是受委屈的孩子看到了親人,鈴鐺無聲的開口喊著聿九音的名字,原本就被血淚沾濕的臉變得越發淒厲起來。而鈴鐺的哥哥雖然隱忍,但也不過還是個孩子。為了護住妹妹,他必須堅強,可現在卻也堅持不住了。
“你們做的很好。”聿九音的聲音格外溫柔。在簡單的安撫了他們之後,聿九音終於正視了那個一直以來用降術害了徐家四口的私生子。
不知道是不是害人的事兒乾多了,他分明和徐父同樣的年紀,但卻已經滿頭白發,皮膚更是皺皺巴巴,說他七十都並不誇張。而他在看到聿九音之後,也並沒有什麼害怕的意思,反而意外開口挑釁。
“你就是那個自不量力的天師?以為破了奪命降我就要不了他們的性命?”
聿九音覺得他神色有些不對,然而盛怒之下卻也懶得和他廢話。
“你跟徐家的事兒可以留到法院和警察局慢慢聊。我現在要和你算的是彆的帳!”把鈴鐺兄妹招到自己身邊,聿九音清冷的調子沒有半分火氣,但蘊含的怒意卻讓人本能的不寒而栗,“我很好奇,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敢欺負我家的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