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玦本來還聚精會神聽著,等顧淮之說完後,顧玦的臉色卻顯得十分不自在,麵上倒是還算沉穩,可耳朵卻都紅透了。
顧淮之見狀,心下暗笑,故意笑道:“說來小叔你也十五了,正是說親的大好年紀。納彩問吉六禮走下來,再加上準備聘禮和嫁妝,講究些的人家可是要花上兩三年,現在說親,正好!”
顧玦臉都紅了,一巴掌拍在顧淮之頭上,笑罵一聲:“就你愛操心!”
顧淮之不依不饒,繼續調戲顧玦:“小叔你真不動心啊?這可關係著你未來幾十年的生活,不比練兵來得重要?再說了,阿婆頭一回對你的事如此上心,你真的不在意
?”
顧玦臉皮的厚度還是比不上顧淮之,登時落荒而逃。
逃歸逃,顧玦心裡還挺美的。正如顧淮之所說,這還是徐氏第一次表現出對他的重視,哪怕提及婚事有點不好意思,顧玦心裡當真是美滋滋。
顧淮之就這麼把顧玦給忽悠走了,暗暗鬆了口氣。
至於顧玦怎麼跟徐氏表明理想型,顧淮之也無從知曉。隻是過完年後不久,春分前後,忽而聽到顧玦和吳刺史女兒定下親事的消息。</顧淮之不由驚訝,私底下問顧玄:“若我沒記錯,吳刺史好像還有一個女兒嫁了西邊手握重軍的梁肅將軍。我們同他結親,豈不是又同梁將軍扯上了關係?”
“那又如何?”顧玄失笑,“世家都是拐著彎的親戚,真觸碰到自身利益的時候,該下手還得下手,也沒見有人手軟。”
顧淮之聽出了顧玄的話外之意,立即問道:“聽阿公這話,似乎更看好趙使君?”
顧玄笑而不答,反過來問顧淮之:“你之前嚷嚷著要看史書,看到哪裡了?”
“商鞅變法,能將一個積貧積弱的國家變成西方強國,商君真是天縱奇才,隻可惜下場慘烈。”
“生平得遇明主,滿腔抱負得以實現,人生一大快事,無需為他可惜。更何況,商君人雖死而法不滅,萬世流芳。他若泉下有知,該當含笑九泉。”
顧淮之忍不住歎氣:“話雖如此,但功臣落得如此下場,難免讓人唏噓。”
顧玄微微一笑,摟過顧淮之給他上課:“你且記住,帝王用人,是因為他有用,能當一把好劍;棄他,是為了平定臣屬怨氣;最終殺之,則是為了換人心。商君亡於此,後世無數能臣也亡於此。這,便是所謂的帝王心術。為人臣者,也該看透,這樣,才能搶占先機保全自身。”
顧淮之不由摸了摸鼻子,輕聲問道:“帝王心術,商鞅何等聰明之人,莫非也看不透?”
“誰知道呢?”顧玄淡長歎一聲,感慨道,“隻不過,即便他看透了,想必也不會退縮。儒家殺身成仁,商君殺身成法,道雖不同,卻殊途同歸,是為士也。”
顧淮之同樣心生感慨,橫貫華夏五千年文明的士大夫精神,真是可歌可歎。隻是他注定當不了品行高潔的士大夫,甚至顧玄也算不上真正的士大夫,因為顧玄心中,更為看重家族興衰。
不過琢磨著顧玄剛才的話,顧淮之腦中忽而靈光一現,脫口道:“阿公當日力保趙使君,聲望之高,權利之大已經遭了陛下忌諱。所以阿公辭官,既有陛下不靠譜的原因,也有明哲保身之意?”
顧玄欣慰點頭,捋著胡須笑道:“若我不辭官,他日便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再無退路。如今一退,便成了執棋者,這就是以退為進。”
顧淮之的思路越來越清晰,“所以趙使君是您留下的後手,吳使君,甚至是梁將軍都是您的後手?”
顧淮之真替他祖父捏把汗,腳踏這麼多條船,真怕他翻船。
顧玄淡淡一笑:“我哪有這麼大
的本事?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顧淮之當然不信,就想等所謂的時機出現,看看顧玄到底還留了多少後路。
不過現在最要緊的,該給顧玦準備一份獨特的新婚禮物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