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被楚千黎暗戳戳刺一句, 他內心怒火滔天,表麵卻格外鎮定,慢條斯理道:“我理解各位還記得曾經小小的不愉快, 但當初說過各退一步、合作為重, 現在遺跡開發應該放在過往芥蒂之前。”
“你們都是能掐會算的人,我要真有什麼小心思,不早就應該知道。”Lin挑眉。
這話隱隱指責中方不以大局為重。
楚千黎擺手:“哎呀, 什麼芥蒂不芥蒂,你不要想那麼多,我們單純看眼緣。大家都是為同一個目標奮鬥,即便你沒有進入遺跡,也能在其他崗位發光發熱嘛!”
場麵話誰都會說, 她自然不甘示弱。
Q看出眾人對Lin並不信服,提議道:“那開發探索還由艾伯納來, 我來負責遺跡附近的安全, Lin繼續調查被綁研究者, 同時跟大使館協調溝通,這樣意下如何?”
既然中方抗拒Lin參與, 那隻能由Q親自上陣。
喬在H國莫名其妙遭遇綁架,他所在國家大使館同樣發聲。
潘義成:“我們沒有意見,這樣安排就好,不用耽誤進度,還能找失蹤者。”
一場會議下來, 眾人都無異議, 唯有Lin麵色鬱鬱。
會後, Lin麵對施琢渠,他不悅地轉動鋼筆, 冷聲道:“這是要將我徹底邊緣化。”
Lin早料到中方會反對,但他沒想到Q能讓步。
施琢渠:“因為楚千黎拿著最後一枚鑰匙,所以Q也不好忽視中方意見。”
現在第六顆珠子還沒落下,蒙德森就跟中方鬨崩,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無所謂,反正我早就不在乎Q的想法。”Lin仰倒在椅背上,吩咐道,“你去跟A國聯係吧,我答應他們的提議。”
A國搶奪如恩石及喬後,私下跟Lin等人聯絡,尋求同盟的機會。儘管蒙德森勢力龐大,但派係鬥爭無處不在,不代表內部毫無隔閡。
“您真要這麼做嗎?”施琢渠一愣,“但您都已經是蒙德森下任……”
“琢渠,你該不會認為我現有位置是白撿的吧?”Lin淡淡道,“難道不覺得我們的名字很奇怪嗎?Q?還有Lin?”
“Q以前叫做Quinto,當時家族裡還有無數孩子的名字以Q開頭,但他成為掌權者,便擁有新名字Q,這是一個時代的代表。”
這是蒙德森的規矩,家族領導者獲得單字母名字,這才被記錄進曆史。後人翻閱資料時,他們隻知道第一任Q、第二任Q,卻不知曉曾經被篩掉的候選者。
施琢渠怔怔,竟不知此事。
“所以我現在還沒得到一切。”Lin眼光微深,“但我很快就是真正的L。”
Q將蒙德森發揚光大,現在應該輪到他了。
“他們進入遺跡時肯定會攜帶鑰匙,我們在放置前搶到手,基本就已經成功一半。”
Lin隻要將鑰匙握在手裡,再聯合A國搶先逼宮,Q也沒有辦法。
另一邊,楚千黎散會後找到艾伯納,提出想再次前往真理之門。她第二次走過甬道仍然暈暈乎乎,但相比第一次頭疼欲裂要好不少。
談暮星一直觀察她的臉色,等到抵達寬闊的大廳,還幫她揉揉太陽穴。
楚千黎來到大廳,就是想琢磨七星連珠,破解第七顆珠子的秘密。
石柱上的水晶球現在無法取下,任由外人如何掰動都沒有用。
楚千黎打量石柱上的花紋,好奇道:“這柱子跟卡巴拉有關嗎?”
“是的,石柱上的雕刻跟卡巴拉生命樹相仿。”艾伯納點點頭,和緩道,“靈擺放置點也有不少機關同出一源。”
談暮星總覺得石柱莫名眼熟,試探道:“我記得蒙德森家徽的設計風格跟這石柱很像。”
蒙德森徽章主圖案是蛇和蘋果,但還有不少元素與此相似。
艾伯納解釋:“他們的家徽來源於分辨善惡樹,跟卡巴拉生命樹正好相反。人類向下墮落是分辨善惡樹,也就是亞當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園的過程,而逆向提升、重返永生就是生命樹,必須要戰勝心魔才能成功。”
談暮星似懂非懂。
艾伯納笑道:“據說亞當和夏娃先吃掉生命樹果實,他們就在伊甸園裡長生不死,過上自由自在的純粹生活,唯獨不被允許吃善惡樹上的果實,但最後的結果,你們也知道了。”
“他們在蛇的引誘下吃掉善惡果?”
“對,很多人讀完這故事隻感覺上帝獨斷專行,為什麼亞當和夏娃知道善惡、反抗神權就被驅逐?這實在太不公平,其實是不懂善惡果隱喻。”
楚千黎平靜地接道:“世間萬物的規律本沒有善惡,所謂善惡是人類自我的概念,全都源自於欲望。”
艾伯納深表讚同:“不錯,亞當和夏娃已經擁有永生,他們在伊甸園裡自由自在,但還是無法克製欲望,打破跟上帝的約定,這就是人最初的罪。”
這份罪惡還會延續到未來,人能打破跟上帝的約定,也能打破跟其他人的約定,所以狡辯、欺詐、虛偽層出不窮。
正值此時,甬道處有人呼喊艾伯納,打斷三人的聊天。
“雖然很想陪你們繼續研究,但Q馬上要在這邊部署人員,我現在也得過去幫忙。”艾伯納麵露遺憾,“下回再聊這個吧。”
艾伯納離開後,談暮星回顧剛才的話,疑惑道:“為什麼人向下墮落是分辨善惡樹?難道知道善惡是不好的嗎?”
“嗯,這該怎麼解釋呢?隻能說人類知道善惡卻不會區分善惡,一旦概念產生,標準無法統一,便會不再純粹。”
楚千黎歡聲舉例:“比如說以前星星打我一下會被定義成惡,後來發展成星星凶我一下就是惡,再後來星星心裡想我不好是惡,再再後來星星不順著我都是惡……”
談暮星弱弱道:“……你應該沒暗示什麼吧?”
“這就是標準無法統一!”楚千黎笑道,“因為人不是全知全能,評判都帶有主觀色彩,沒準還會打著善意旗號釋放更大的惡意,所以說人知善惡而不會分善惡。”
“還有人說上帝原本打算給亞當和夏娃吃善惡果,但要等他們完成在大地上散布愛的任務,然而他們沒等工作結束就吃掉果子。吃掉善惡果能擁有審判權,他們太著急擁有審判能力,反而陷入罪惡。”
楚千黎輕聲道:“輕易審判彆人的人都有罪,因為他們做點好事就評判自己為善,其他人稍微犯錯就被評判為惡,沒有真正的大愛之心,任何審判都是維護自己,所以更加邪惡。”
談暮星若有所思:“原來如此。”
“不過這都是有神論者內部的討論啦。”楚千黎觀察完水晶球石柱,她又走到真理之門旁邊,乾脆利落道,“如果用無神論的說法,那就是少評判彆人,管好你自己!”
兩人蹲在真理之門前,開始研究七星連珠,現在已有五顆珠子,加上塔羅牌就是六顆,但還有一顆珠子不知去向。
楚千黎認真解讀真理之門附近的符號,她沒多久又感到頭疼,強打精神地晃晃腦袋,想要擺脫過度用腦的感覺。
談暮星憂心道:“還是很難受?”
她每次占卜遺跡,好像都特彆困難。
遺跡內的信息量密集,對敏感人群衝擊過大。
“唉,果然現代電腦還是不能運算未來程序,肯定會讓主機過熱。”楚千黎長歎一聲,嗚咽道,“嗚嗚但我已經是當世最強算力,必須要靠我來推演,其他人更不行……”
談暮星麵對她的凡爾賽現場:“?”
楚千黎說完,她繼續在真理之門前苦思冥想,蹲到雙腳都已感到發麻,這才站起來緩解身體僵直。
“我總感覺這座遺跡還沒完成。”楚千黎上下掃視一番,迷惑道,“門上信息是殘缺的,而且留下的痕跡年代都不同。”
仔細一想,前六處鑰匙放置點也不是共同完成,必然是相隔數百年才有人來,但它們都被歸入七星連珠係統,肯定有什麼裝置能覆蓋才對。
眾人當時找到七枚鑰匙,又看到七星連珠槽孔,便先入為主斷定每枚鑰匙對應一孔,絕對能夠將遺跡打開。然而,他們從未探究過遺跡建造緣由,甚至不確定遺跡是否完整。
每處鑰匙放置點的機關是可恢複的,梅茹Z等人已經完成測試,六柱梅花樁仍然能使用,但七星連珠好像是七天才重置。
“遺跡不全嗎?”談暮星愣道,“不過我來時就很驚訝,明明你們說是不同年代的建造者,但感覺每處地方風格都差不多。如果是服裝設計師的話,起碼要先統一概念才行。”
儘管每處機關各有特點,但不少部分如出一轍,例如記錄本門資料、深處暗藏殺機等。
“統一概念?”楚千黎思索道,“這也沒總工程師,不好統一概念吧?”
楚千黎話音剛落,她忽然思及什麼,腦海中靈光乍現,轉身就跑向狹長甬道,專心致誌地打量牆壁上的圖案。
如果要統一概念的話,那必然是牆上的壁畫,這是每個人進來時都得通過的地方。
建造者都是各時代的玄學天才,他們肯定也對壁畫極度敏感,沒準從中悟出什麼!
楚千黎帶著談暮星重返甬道,他們這回沒有徑直離開,而是仔仔細細地觀摩起來。
片刻後,楚千黎就頭昏腦漲,無數畫麵在她腦海裡爆開,從人類鑽木取火到列車飛速馳過,浩如煙海的信息猛灌進來,承載數千年的曆史,更彆提潛在的未來。
她上次回避著壁畫,這才勉強穿過甬道,但要全神貫注投入其中,根本沒辦法堅持幾分鐘。
談暮星見她麵色發白,規勸道:“或許他們也是一點點消化,畢竟建造這裡需要很長時間,不可能像你這樣一天看完。”
艾伯納說第一次穿過甬道時發燒,但他每次走過此處都有進步,沒準要靠慢功夫。
“但七星連珠等不了那麼久。”楚千黎道,“如果找不回如恩石,它很快就要關閉了。”
楚千黎硬著頭皮在甬道內漫步,她以前替人算卦跟這完全沒法比,甬道帶給她的腦力勞動遠超十萬卦、百萬卦、千萬卦!
談暮星憂心忡忡地跟著她。
沒過多久,楚千黎終於還是敗下陣來,她雙手抱頭蹲下身去,難以抑製地縮成一團,借此排解腦袋裡炸開的痛楚。
談暮星神情微變,他遮住她的視線,難得強硬道:“不能再看了,你該休息了。”
她以前研究占星時很快樂,但現在卻似乎相當痛苦。
黃覺當初就倒在甬道內,難保她不會有劇烈反應。
楚千黎原想強忍痛苦硬撐,但她此刻見談暮星滿臉肅然,又躊躇地打量他兩眼,宛若暗中觀察的小動物。
談暮星一向好說話,現在卻鄭重其事:“你用那種眼神看我也不行。”
事關她身體,不能亂冒險。
楚千黎察覺他的固執,她眼睛一轉,當即就變臉,可憐兮兮道:“星星,暈暈,背背。”
“……”
談暮星擺正態度,她立馬改變戰術。
談暮星看楚千黎眼巴巴盯自己,他著實拿她沒有辦法,任勞任怨地將她背起,索性直接穿過甬道,離開真理之門所在的大廳。
楚千黎趴在他背上,她借機偷看起壁畫,又湧生出頭疼感,下意識地想扶頭。
談暮星發現她的小動作,遲疑道:“你是不是又在看?”
“沒有沒有,怎麼會呢!”楚千黎用下巴蹭他,軟聲道,“真暈了,真暈了。”
談暮星現在完全沒對策,說她也不管用,她會哼哼唧唧地察言觀色,找各種法子撒嬌打滾,不然就是纏人、磨人,可以說狡猾異常。
談暮星好脾氣道:“如果真想看,過會兒再來,總要休息一下。”
楚千黎低頭支吾:“……好吧。”
她知道談暮星說得有道理,長時間待在這裡壓力太大,但又害怕剩下時間不夠。
兩人在外麵休整片刻,等她狀態稍微恢複,又進入甬道來回數趟,然而依舊沒什麼結果。
“星星,我們回去吧,隻能先放塔羅牌了。”
這回連楚千黎都徹底認輸,承認一天沒法悟出全部。
H國的晝夜變化相當奇怪,透徹的天空長年籠罩灰蒙蒙的雲,猶如清淡的水彩畫卷,緩緩渲染而開。太陽替輕雲罩上柔光,然而在微寒雪風中,連太陽都凍得爬不上天,沒多久就消失蹤影。
安放第六枚鑰匙的任務來得很快。
塔羅牌放置處人頭湧動,除了研究人員以外,既有中方武警,又有H國隊伍,保護著此處安全。
潘義成環顧四周地貌:“這裡居然有休眠火山。”
“這也是我們小心開發的緣由。”艾伯納笑道,“倘若隨意觸碰遺跡,沒準引來天大災禍,最後什麼都沒留下。”
儘管休眠火山並不活躍,但不代表完全沒危險。
梅茹Z和須在淵正在探尋第七顆珠子,他們對西方神秘學研究不深,今日就沒有跟過來。
塔羅牌放置處是一條通向地下的狹窄隧道。潘義成年歲較大、腿腳不便,柳鈞便讓他在地麵等待,帶部分武警人員陪同下去。
楚千黎和談暮星隨隊伍緩緩移動,艾伯納倒是跟著他們一同下來。
楚千黎:“今天不用去找Q嗎?”
“他已經在大廳布置完人馬,暫時不需要我,我就過來了。”艾伯納道,“比起有的沒的,我還是對這些感興趣。”
隧道的牆壁上五顏六色,那是大自然洗刷的痕跡。
一行人抵達底部,終於看清機關全貌,眼前是巨大的幽深溝壑,下方深不見底。三根粗壯圓柱橫在溝壑之上,猶如懸空的三座巨橋。
溝壑邊屹立著一塊石板,上麵排列整整齊齊的小格,恰好是七十八個格子,跟塔羅牌數量對應。
艾伯納一怔:“這跟靈擺不太一樣,沒有直接放的地方。”
石板上的小格僅有冰塊大小,明顯就不能容納塔羅牌。
楚千黎認真觀察一番,她掏出嬰石塔羅牌,麻利地篩出十二張來,又向身邊人討要道具:“有水嗎?”
談暮星從包裡取出一瓶礦泉水擰開遞給她。
楚千黎當初試圖將大小阿卡納拚接在一起,構成完整的星空畫,卻多出十二張塔羅牌。她現在就根據多出的牌麵,逐一在小格對應位置灌水,想要試試能不能啟動機關。
十二個格子都被灌滿清水,然而遺跡內沒任何變化。
眾人麵麵相覷。
楚千黎詫異地撓頭:“難道是要灌水銀嗎?以前的神秘學家都怎麼搞研究?”
下一刻,三根巨柱就發出轟隆隆的巨響,它們的側邊延伸出數截,看上去隱隱能連接起來。柱身雕刻繁雜花紋,每隔數步還有圓環,加上突然出現的延展石柱,赫然是傳說中的存在!
艾伯納目睹此幕,驚歎道:“這是卡巴拉生命之樹!”
三根圓柱分彆是威嚴之柱、平衡之柱、慈悲之柱,加上剛剛延伸出來的二十二條路徑,恰好就構成生命樹的結構。
1-10是十原質,11-32是連結原質的路徑,又恰好跟二十二張大阿卡納對應。
楚千黎仔細地觀察起圓柱,她發現上方有可踩動機關,思索道:“看來要按一定順序踩過才行。”
圓柱下方黑不見底、萬籟俱寂,沒人知道失足跌落的後果,看上去危險重重。
柳鈞本來要自告奮勇,卻遭到艾伯納製止。
艾伯納:“這裡的花紋不太明顯,如果不夠了解,沒準失誤踩錯。”
柳鈞倒是能理解道教,但對西方神秘學不拿手。
楚千黎提議:“可以綁著安全繩多人操作,三根圓柱間隔大就找三人,這樣不會那麼危險,我算一個,艾伯納算一個,然後……”
楚千黎在隊伍裡掃視一圈,尋找其他熟悉占星的人,卻見談暮星舉起手來:“我來吧。”
楚千黎一愣。
談暮星打量路徑上的花紋:“這是跟塔羅牌對應嗎?我好像有印象。”
楚千黎曾經送給他一張愚人牌,他後來就查閱不少塔羅知識,儘管並不用來占卜,卻對文化背景有了解。
“那就夠了。”艾伯納道,“我們三人各自一根。”
三人在身邊人協助下全副武裝,柳鈞檢查完他們的安全繩,這才放任他們走上三根圓柱。
楚千黎小心翼翼地踏上平衡之柱,儘管她套有安全繩設備,但感受到底下涼風呼呼躥上,仍忍不住下意識地打寒顫,努力將注意力放在破解機關上。
三根石柱及二十二根路徑上都有對應機關,當前的關鍵是如何找到正確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