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漸漸起了晚霞, 迎麵吹來的風還帶著熱度和植物的清香, 還有謝三身上那股混合著淡淡汗味的草木香。
謝三大長腿有力地蹬著,鳳凰牌自行車穩穩上路了。謝三的破褂子被風吹得鼓脹起來, 程遙遙一隻嬌嫩小手抓著他衣擺, 隔著布料的那一小塊皮肉滾燙, 像是要冒煙。
程遙遙晃悠著小腿,坐在自行車後座上, 轉頭看去沈晏和程諾諾, 兩人傻愣愣站在田埂裡, 越變越小, 逐漸成為視線中的兩個小點。
程遙遙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這兩人真是戲多又搞笑, 該去當諧星。
程遙遙笑得鬆開手去揉肚子,謝三沉聲道:“當心掉下去。”
“才不會呢。”程遙遙得意洋洋,話音未落,車子猛地壓過一個坑, 程遙遙重重一顛差點飛出去, 好在謝三及時伸出胳膊, 往後拽住了她。
程遙遙心臟砰砰直跳, 抓著謝三有力的手腕,就聽見謝三壓低的嗓音, 似自言自語,被晚風送到耳畔:“你能不能聽話一次?”
程遙遙拍了拍胸口,雙手緊緊抓住謝三的下擺,不敢亂動了。
手中溫軟消失, 謝三手指動了動,重新握住車把,專心騎車。
連日來的雨水把路麵衝的坑坑窪窪,還有被壓出的牛車車轍,看似平坦的路麵陷阱重重,更何況車後座上還坐著一個嬌氣包。想到剛才握住的那一點溫軟,柔膩得像上好軟玉,經不起絲毫磕碰。
在謝三連續兩個漂移繞開水坑後,程遙遙好奇道:“謝三哥,你自行車騎得這麼好,什麼時候學的呀?”
謝三淡淡道:“幫彆人辦事,騎過兩次。”
“腿長真好,騎過兩次就這麼熟練了。”程遙遙羨慕地道,“我也想買一輛自行車,以後來大豆田乾活就不用走好久了。”
“以後?”謝三眸光微動,他們有以後嗎?握住車把的手指收緊,謝三嗓音艱澀,吐出冷淡詞句:“你以後不用再來。”
“為什麼?”程遙遙奇怪道。
謝三定定看著前方:“你跟我一起……對你名聲不好。”
”我不是罵了沈晏和程諾諾嗎?我跟你在一塊有什麼不好的?我知道你是個好人。“程遙遙說著湊近了謝三,甜甜地向他表忠心。
車子被猛地刹住,慣性之下程遙遙一頭撞到謝三背上,痛得飆出淚來。她捂著額頭才要叫,卻看見謝三回過頭,狹長眼眸裡充斥著令她害怕的不明情緒。
程遙遙被謝三看得有些害怕,愣愣放下手,額頭泛著一片紅,嬌嫩得不得了:“怎……怎麼了?”
謝三定定看著程遙遙半晌,下顎線條緊繃,像是在做著什麼心理鬥爭。半晌沉沉吐出一句:“不要把我當成好人。你根本什麼也不知…….算了,我會跟大隊長說,明天讓你不要再來。”
“為什麼呀?!”程遙遙又委屈又不解,一疊聲追問:“你是不是嫌棄我不會乾活?我已經在努力學了,你下午不是還誇我播種整齊嗎?”
程遙遙越說越難過:“我不想下水田乾活,水蛭好嚇人,我腿上被咬的地方還疼呢,不信你看!”
程遙遙說著就要撩褲腿,謝三斷喝:“住手!”
程遙遙就不敢動了,玫瑰色嘴唇往下撇,睫毛急促閃動,眼看著就要掉淚。
這武器最致命,謝三招架不住地彆開眼,趁自己心軟之前冷著聲音道:“我是為你著想,跟我扯在一塊對你的名聲沒好處。”
程遙遙忙道:“我不在乎。”
“我在乎!”謝三低吼,眉頭深鎖。
程遙遙愣愣地看他,蝶翼般烏黑卷翹的睫毛上還掛著一滴水珠,臉上滿是不解。
謝三回過頭,平複了一下情緒,低聲道:“你不想下水田,帶點東西去找村支書,讓他給你換個活計。”
程遙遙吸了下鼻子,明白過來謝三這是在點撥他,委屈巴巴道:“那在我換活兒之前,你能不能讓我跟你一塊兒來大豆地?我不想再下田插秧了,水蛭真的好嚇人。”
謝三沒回答,雙腿一蹬自行車又晃晃悠悠上了路。程遙遙得不到回答,一疊聲地問:“行不行嘛?行不行嘛??我保證我明天一定不偷懶,我會好好乾活,,我還給你烤叫花雞吃。”
火紅色的霞光裡,蘆葦飄搖,嬌滴滴的姑娘鶯鶯嚦嚦撒著嬌,像裹了毒藥的蜜糖。明知致命,卻無法抗拒。
好半天也沒聽見謝三的回答,程遙遙垮下小臉,就聽見男人低沉冷冽的嗓音:“行!”
這一聲短促有力,像是被纏得不耐煩。程遙遙秋水般的眼眸又亮了起來,笑吟吟不說話了。
自行車騎到村口無人處,謝三就停下來,讓程遙遙先走。程遙遙怕謝三明天不帶他下田,乖乖地自己走了。
回到知青點時,知青們已經下工,正在生火。一看見程遙遙,知青們都連忙圍上來對程遙遙噓寒問暖,上下打量,生怕她缺胳膊斷腿似的。
知青們都聽說程遙遙跟謝三單獨去田裡乾活的事了,幾個男知青義憤填膺道:“遙遙你彆怕,我們已經約好了,今晚就去大隊長家跟他理論,怎麼能讓你一個人跟謝三去大豆田乾活?,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程遙遙冷下小臉:“你說誰是羊誰是虎,我跟謝三下地勞動,又怎麼了?把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