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吧。”南柚屏退旁人,看著偌大的盛滿苦澀汁液的藥池,示意流焜下水。
人逢喜事精神爽,小孩今天氣色好了一些,墨發用綢帶簡單地綁著,臉上的神情有忐忑,有堅毅,有害怕,但唯獨沒有猶豫和退縮。
“流焜。”南柚喊了他一聲,問:“相信我嗎?”
南柚以為會聽不到回答。
但流焜卻在須臾的遲疑之後,點了點頭,沒有彆的話,隻有兩個字:“我信。。”
“下去吧。”南柚深深地看了他兩眼之後,道:“整個過程會持續兩天,十分痛苦,無異於闖鬼門關,特彆是你與狻猊血脈融合的時候。若你實在受不住了,便喊出聲來,我會立刻護住你的肉身和妖魂,不論如何,我一定保你性命。”
“你須知曉,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你還活在這個世上,未來就有無數的機會和際遇。”
流焜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不論成與不成,都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糟糕了,若是萬一撐不住了,千萬不要犯傻。
流焜整個人都浸沒在黑乎乎的藥汁裡,藥液裡至陽至剛的靈力糾結,像是一顆顆鋒利無比的小釘子,在他瘦弱得不堪一擊的身體上釘出無數個血肉模糊的傷口。
他咬碎了牙,愣是未曾吭半聲。
直到那些靈力開始擊碎他的骨骼,摧毀他的筋脈,抽取他的血液,他才知道,先前的那些疼痛,不過是小打小鬨。
勝過死亡的疼痛,足以摧毀人所有的信念。
他額上的冷汗大顆大顆掉落,滑落在肌膚上,又融進藥液裡。
他甚至能夠感知到,自己沒了骨骼的皮肉,撐不起他的重量,他像是一張肉餅一樣,慢慢地往藥池裡沉,原本就不甚明晰的意識像是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霜。
他想不起自己是誰,想不起自己在哪,也想不起自己要做什麼。
他的靈魂離開了肉身,在半空中冷眼旁觀。
南柚一直站在池邊守著他,身形單薄,唇色烏白,眼下的烏青尤其明顯。
她的身側站著那名實力不俗且好看得過分的大妖。
狻猊直到現在也沒有現身。
流焜轉身,看到了泡在藥池中的自己。瘦小的男孩全身的皮都皺到了一起,眼中已經沒有半分生機,那具身體下的呼吸十分淺淡,像是風中的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終於要結束了嗎?
也終於要解脫了。
對他這樣的人來說,一輩子生活在彆人的嘲諷和祖輩的庇護下,還不如死了來得痛快。
此時此刻,他甚至沒有生出一絲責怪南柚的想法。
甚至還有點感謝她。
誰知,下一刻,南柚從空間戒裡拿出了一把匕首,匕首長一寸,還未出鞘,高漲的殺意就已經令整個空間靈氣動蕩不穩。
孚祗麵色微變,眉頭緊蹙,聲音頭一回沉了下來:“姑娘想做什麼?”
“我聯係不上狻猊。”
“我想了好幾日,才知父君為了讓它儘快成長起來,給它設置了結界,保它沉睡之時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影響。”南柚看了眼池中烏發雪膚的小孩,輕聲道:“我騙了他。”
“但好在,我也擁有著不遜狻猊的血脈。”南柚輕聲道。
“姑娘。”孚祗伸手想去奪她手中的匕首,“你處在蛻變期,本就虛弱,而且星界皇族血脈成長期漫長,你若是此時將自身精血本源分一道出來,身體虧空得太厲害了。”
“孚祗,退下。”小姑娘的聲音稚嫩,又帶著不容忍拒絕的意味。
南柚微微垂下眼瞼,她掐著精準的時間點,將清鳳壓在自己雪白的手腕上,殷紅的血線淌出來,一顆接一顆地滾落進藥池裡。
但流焜需要的,顯然並不是普通的鮮血。
緊接著,她雙手貼在額心,默默地念出繁瑣而晦澀的咒文。漸漸的,從她那道傷痕裡流出的血液,開始變幻成耀目而濃稠的金。
這種金色血液甫一淌出,就開出一叢叢絢爛的金色小花,從半空中,一路掉到藥池裡,馥鬱的甜香立刻充斥著整個山洞。
滴答。
滴答。
兩滴金血,將渾濁的藥池都變了種顏色。
流焜的妖魂被一股強大的吸力扯了回去。
劇痛襲來,每時每刻皆是煎熬,流焜的眼中淌出兩道血淚,整具身體都在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散去,餘韻仍綿長的留在骨骼和血液中,一股陌生的,前所未有的充盈之感傳到他的腦海中。
嘩啦的水聲在寂靜得近乎凝固的空間中格外引人注目。
南柚坐在藥池邊上的巨石旁,靠在孚祗的肩膀上,明顯已撐到了極致,眼睛都隻能睜開一小條縫。她不肯走,愣是要等著他出來,怕眼睛一閉,他就在池子裡發生意外了。
饒是已經虛弱成了這個樣子,流焜仍然能從小姑娘的聲音中,聽出如釋重負與雀躍之感。
“成功了嗎?”她問。
流焜喉頭驀的更咽了一下,他低下頭,握住她涼冰冰的小手,眼一眨,一顆淚落在了她看不見的地方。
他說:“我活著出來了,阿姐。”
作者有話要說:晚了點,但今天這章不短。
孚祗是男主,大家不要再猜弟弟和哥哥了,晉江不讓的(狗頭)。
本章評論,發紅包。
愛你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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