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身為獸君,我行我素慣了,南柚跟它溝通,都是好言好語,從不用命令的語氣。
因此大家都分到了事,布置陣法的布置陣法,審人的審人,就連荼鼠都有活乾,隻剩下狻猊自己蹲在窩裡,跟孚祗大眼瞪小眼。
“誒!”眼見少年起身往外走,狻猊將桌子拍得震天響,“我呢?我做什麼?”
孚祗看了它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微末淺薄的笑意,像是早料到它會如此一樣,並不驚訝。
“去跟著姑娘。”他嗓音沁涼,如玉一般:“讓大家看看,獸君到底長什麼樣子。”
狻猊對自己的相貌十分自信,它甩了甩自己的尾巴,四蹄踏出流雲,咆哮聲響天徹地,下一瞬就消失在半空中。
天露殿內,星主和流枘居高坐,兩人下首,便是南柚的位置。
絲竹管弦,觥籌交錯,私語不絕。
南柚從側殿進,繞過珠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底下像是有片刻的寂靜。
大殿內,右側安置著身份顯赫的大族子弟,左側則多是星界的重臣,烏蘇和汕豚赫然在列,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其餘的情緒,則半分沒有流露。
而穆祀,少逡,流熙流芫等人,都被安排在南柚的下首座,為年輕一輩中影響力頗大的人物。
這是一次格外盛大的生辰宴,明眼人都能看出這裡頭蘊含的意思,除了少個少星君的冊封典禮,南柚手中所掌控的權勢,如今的地位,皆是比照這個位置來的。
封少君,也隻是時間問題。
南柚的臉色並不好看,眼瞼微垂,精致的臉龐上像是覆著一層寒霜。
星主損了一道靈身,自然能夠感知到時下發生的事,他不動聲色舉杯,先是感謝在場諸位千裡迢迢前來的人,再接著,又說了些漂亮的場麵話。
賓主儘歡,熱鬨非凡。
生辰禮一樣一樣呈上來,唱報的聲音洪亮,每一個從口中脫出的名字,都是罕見的天地靈寶,開始,有人還目露豔羨,到後來,聽得麻木了,一串串的接著,反而沒什麼感觸。
南柚心裡憋著一股氣,不上不下,好好的生辰宴,也沒露出幾回笑意,更沒看見流芫多次欲言又止的神色。
南柚注意到。
流焜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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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宴散,南柚誰也沒見,冷著臉踏進了星主的書房。
烏蘇跪在裡麵。
見此情形,南柚的腳步緩了一瞬。
她入內,朝星主行了個禮,道:“父君。”
星主指了指旁邊的雕花鈴木椅,示意她坐下說。
可烏蘇還跪著。
星主不是個喜歡動輒擺架子的人,特彆是對親近的人,南柚骨子裡隨了他,從小很有禮貌,見了烏蘇和汕豚,一口一個甜甜的叔父,即使現在關係不如小時,也從未經曆過眼下如此情形。
她抿著唇,坐在了凳子上,小小的一張臉,居高臨下,明豔大方。
此情此景,他們什麼話都沒說,又像是將什麼都說完,說儘了。
星主抬眸,看向南柚,話語裡的意思令人捉摸不透:“右右,你如今已渡過蛻變期,今日這事,父君交給你處理。”
南柚沒想到星主會這樣說。
他重情義,一個橫鍍讓他瞻前顧後,左右遲疑,烏蘇同樣是他兄弟,南柚在來之前,已經做好打一場硬仗的準備,但沒想到事情居然出乎意料的順利。
“烏蘇叔父。”南柚垂眸看著自己搭在膝蓋上的手背,緩聲道:“孚祗是我身邊最得力的助手,父君與我亦早有命令,見他如見我,你對他出手,欲置他於死地,是什麼意思?”
“星界的律例,是幾位叔父和父君親自定下的,知法犯法,非明智之舉,希望叔父今日,能給我一個合乎情理的解釋。”
烏蘇跪著,脊背仍挺得筆直,高大的身軀像是一座小山,他聲音渾厚,神情間沒有半分被發現的心虛後悔之意。
“臣無話可說,但請王君責罰。”
言辭間,視南柚於無物。
南柚唇角往下壓了壓,她抬眸,一字一頓:“烏蘇明知故犯,藐視君上,官降兩級,著上繳指揮令,鞭笞一百。”
她朱唇微啟,吩咐左右:“拉下去。”
烏蘇猛的抬眸,眼裡泛出灼熱的焰氣,“不過一從侍而已,命他入朝堂,掌禁軍,為他懲處重臣,星女未免將其看得太重。”
南柚笑了一下,眼瞳顏色極深,“非我將他看得太重,是叔父這些年老了,記性出了偏差,你該知曉,這星界的王君,畢竟姓南,總輪不到烏姓之人來任命官員朝臣,指點山河。”
這最後一句,比任何話都來得誅心。
烏蘇身體驀地一僵。
對上星主晦澀難懂的目光,他動作一頓,半晌,重重俯首,聲音沙啞:“臣絕無此意。”
適可而止,南柚沒有再說什麼。
有些話,星主不說,也不好說,其中牽扯太大,容易致前朝動蕩。
那就她來說。
以儆效尤,敲山震虎。
星界的朝堂,那灘渾濁的汙水,盤根錯節的世家,早晚得被她連根拔起。
她的意思,星主明白。
也給了她嘗試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