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柚低頭算了一下時間,頓了頓,又算了一遍,有些不確定地開口問:“孚祗,我們來神山,恰恰一千年整了,對吧?”
見孚祗點了頭,渾身的疲累像是被水衝刷走了一樣,南柚開心起來:“那就是說,這次試煉之後,我們就能回家了?”
她第一次離開家,離開父母這麼久。
神山規矩森嚴,整日裡,除了修煉,還是修煉。在這裡住著的,都是天賦和底蘊不低於自己的人,皇族的身份與血脈得不到人的重視和尊敬,隻有實力可以。
沒人敢鬆懈。
特彆是在明知戰爭有可能發生的前提條件下。
原本底子薄弱,沒有什麼靈力基礎的南柚更甚,那種緊迫感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隻能咬著牙,往前進一步,再進一步。
但一根弦,繃到一定的程度,是需要放鬆的。
千年一次的歸家,就是放鬆的契機。
這也是十位神使在他們來之前就計劃好了的。
但在此之前,得將最後一次秘境試煉闖過去。
南柚想了一會,頭又垂了下去,“我覺得很懸,師尊好似根本就沒記起這件事,今日還在跟我們說,秘境結束後,就帶我們去八神使那學煉丹,順便走一趟第四峰,嘗試著修一修純肉身力量。”
孚祗安靜地聽她說完,鴉羽一樣的睫毛覆在眼瞼下,遮蓋住了裡麵紛雜的情緒,聲音好聽:“會記起來的。”
南柚拍了拍他的肩,趕在日出之前上了山,“那你等我,我們一起進秘境,再一起回家啊。”
月光下,孚祗的身影被拉長了些,麵容毫無改變,但周身的氣勢,卻儼然變成了另一個人。
整座院子被仙霧氤氳充斥,花木瘋狂生長,就連最難長的萬桂藤都纏繞在木製的籬笆上,一圈一圈往上攀爬,片刻後,這些異象才像是時光回流一樣,消失在晨起第一縷染著金的霞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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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柚上山的時候,穆祀還未回來。
她問在在主峰伺候的小樹精,小樹精晃著頭上的葉子,小小的手指指了指天上,道:“方才神官來將神識大人請上去了,太子殿下昨日下了山,就一直沒回來,許是忙彆的事去了吧。”
南柚默然。
穆祀確實一直很忙,修煉之餘,還得通過留音珠處理天族的政務,時間排得緊張。
南柚將纏在自己腰上的長鞭取下來,在手裡抖了兩下,鞭身徹底蘇醒,像是一條遊動的靈蟒。
她很快進入了狀態,呼呼的風聲像小孩在扯著嗓子哭喊。
山腰,穆祀的院子前,連接次峰一側的懸崖,雲嵐霧氣,氤氳模糊,他拎著酒壺,在冷風中坐了一夜。
一抹粉色的衣角垂到地麵上,淡淡的幽香鑽進鼻子裡,有人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像是怕驚擾到他,動作放得很輕。
穆祀摁了下眉心,滿身酒氣,意識卻還很清醒:“你怎麼來了?”
琴月是被黎興拉來的,她偷偷去看身側的男子,眼睛裡小心翼翼的藏著那顆名為喜歡的星星,她道:“第九峰的後山要開了,師尊讓我們玩兩天,放鬆放鬆,我沒地方去,想來找你說說話。”
她天賦好,本來又出身符篆傀儡世家,拜入了第七峰,相對而言,空閒的時間比較多。
“穆小四。”琴月推了推他,道:“你彆喝了。”
穆祀的眼眸定在她帶著些嬰兒肥的白淨臉頰上,半晌,喉結滾了滾,聲音帶著宿醉的沙啞:“你叫我什麼?”
他太不正常了。
琴月有些擔心,她遲疑了一會,有些磕絆:“穆、小四啊。”
這一聲穆小四於他而言,已經太陌生,但他現在使勁回想起來,還是能夠在記憶中,尋到那麼一部分模糊的影像。
他跟琴月算是半個年少玩伴,但跟南柚,曾經卻是無話不說,無事隱瞞。
穆小四這個稱呼,最先,就是由她叫出來的。
像是過了很久,又像是隻過了一會,穆祀突然側身,用手捂住了眼。
“為什麼,我從穆小四變成了穆祀。”
“他卻從孚祗,變成了孚小祗。”
琴月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她一低頭,眼淚就要掉下來。
她的手輕輕拍在他肩膀上的時候,都在顫抖。
沒關係啊殿下。
你在我的心裡,永遠都是當初的穆小四啊。
是那個在風寒洞,將摔得滿臉泥的南柚抱起來,一點一點給她擦乾淨手掌的小孩。
是那個在雲山之巔,聽到彆人要跟南柚比武,蹙蹙眉就從天族長老們中間抽身出來趕過去維護的小少年。
是那個聽說花族皇脈傷害了南柚,默默廢了上百年的部署,回去被長老們彈劾,被天君罰雷劫的頂天立地的男人。
雖然,就連這個稱呼,都跟她沒有丁點的關係。你是天才,:,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