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言又止,神主將最後一顆棋子放入棋盤中,他一看,才回神,笑道:“公子棋藝精湛,臣甘拜下風。”
神主一身白衫,風華無雙,渾身被包裹在霧氣之中,是比月光還清冷的存在,他見勝負已分,將棋子一顆顆撿回棋盒中,落在外麵的一雙眼眸,比春雨還溫柔,他終於開口:“有什麼話,直說即可。”
大神使等的就是這一句。
他醞釀了一晚上的話語,斟酌了再斟酌,方問:“今日後山試煉,有人進入臣的領域,實力與氣息,都與公子十分相似。”
就那中修為,說是次身,他都不帶信的。
而且,能如此輕而易舉將他從自己領域扇出去的,除了眼前坐著的人,再也彆的可能。
老十都不行。
神主頷首,眼皮微掀,道:“是我。”
兩個字,再輕巧不過,落在大神使耳裡,像是平地兩聲炸雷。
經曆過萬萬年風雨的人,因為這兩個字,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神主承認的姿態太過坦然,讓大神使堵在胸腔裡的話都頓了一瞬,一時之間,不知再如何接第二句。
“您…您怎麼,突然出神宮了。”
“有何不可?”神主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好聽得不得了,話語裡並沒有半分責怪和慍怒的意思。
大神使眼皮跳了跳,他緊接著問:“南柚身邊的那名從侍,是…”
是公子您嗎?
但這話,他有點不敢問。
他沒有老十那麼抗揍。
所以他選了個相對折中的方式,將後麵那半段省略了。
神主再一次承認:“是我。”
兩句“是我”,讓大神使記起了極久遠的事,他臉色驟變,饒是心中有千萬句疑問,也不敢再多說些什麼。
記憶中,那位女子,在漫天的風雪中,連著兩句是我,崩碎了虛空,封存了兩界,令神主久居神宮,再未涉入紅塵半步。
那個人是整座神山不可言說的忌諱。
她是神主心頭最溫柔的一抹月光。
多少年了?
數不清了。
歲月太久遠,他們的生命太悠長,隻記得是確實是很久了。
神主的目光也閃爍了一下,他長指落在棋盤正中,不輕不重地點了一下,道:“衡州戰場局勢稍穩,一月後,將守在那裡的人退換下來。”
大神使屏息,道了聲是。
“公子,南柚那,臣該如何?”一想到今日所見的情形,塵書實在是沒有信心再教她。
他不由得想,他曾經教育南柚時,讓她改掉的那些戰鬥技巧,那些招式感悟,可能是傳自自家公子的,心就一顫一顫的縮緊。
現在想想,他哪來的臉說那些東西不好的。
他哪來的臉!
聽到南柚這個名字,神主眼前,似乎又是她扯著袖子眼眸彎彎的樣子,他罕見的頓了一下,方道:“從前如何,之後便如何,好好教她。”
事到如今,大神使又不蠢,自從他今日知曉了這件不得了的事,有些東西,就自然而然的在腦海中連成了線。
為什麼同樣是教人修習,這千年裡,就他三番五次被請來神宮喝茶。
為什麼同樣是辛辛苦苦教徒弟,另外幾個被師尊師尊的叫喚,滿麵春風洋洋得意,隻有他,至今還沒喝過兩位關門弟子敬上的茶。
又為什麼,他的修為在十人中不算頂尖,公子卻下了神令,指名道姓的讓他教人,根本不是因為他有什麼過人之處,而是因為他在幾個人中最和善!
僅僅如此而已。
大神使的臉色十分精彩,他在心裡深深吸了一口氣,麵上卻紋絲不顯,他稟報了一件事:“公子,蒼藍聖子和九月聖女,不日即抵神山。”
神主稍稍頷首,聲音依舊清和:“到了之後,讓蒼藍來神宮見我。”
大神使應聲。
其實他最想問的問題,還沒問出口。
也不太敢提。
南柚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