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鉤蛇有隱匿氣息的能力,南柚派他跟長奎出去調查三皇子和二皇子刺殺穆祀的事,這幾日忙得前後腳不沾地,因而整座主殿,現在隻有南柚和孚祗兩個人。
她的膽子,眼見著格外大。
漆紅色的長凳,描著鎏金龍魚紋的橫梁上,垂下來漂亮的輕紗和靈燈,天一暗,柔和的光便散漫著充斥了整座亭子,似一幅夢幻般的巨畫。
南柚站著,但示意孚祗坐下。
對視幾秒後,孚祗落敗,他安靜地坐在長椅上,也不說話,整個人乾淨美好得不可思議。
南柚居高臨下望著他,故作嚴肅的樣子,然而漂亮的眼眸中藏著星星點點絢爛的笑意,遮都遮蓋不住。
“我問你話,你如實回答,不準有隱瞞。”她壓低了聲音。
孚祗頷首。
“你是不是已經想起來封印自我前的事了?”南柚問。
孚祗望進她那雙好看的眼眸中,沒過多久,坦然應承:“想起來了。”
南柚纖細的手指尖繞著一段紅色的綢帶,那顏色如血般鮮豔,她垂著眸,看著也在他手指尖上顯現出來的紅綢,聲音悶悶:“那你還走嗎?”
這樣孩子氣的舉動,想用這份喜歡,留住他。
孚祗眸色深深,聲音在如水的夜色中溫酒一樣醇和:“邪族或有異動,衡州戰場需要的時候,臣得上前線。”
南柚知道,像他這樣修為的人,哪怕是在遠古,都該是赫赫有名的存在,他肩上擔著責任,心中守著抱負,去古戰場,是推脫不了的事情。
她莫名鬆了一口氣,語氣輕快了些:“那除了這個呢?你會不會哪天就突然不告而彆了?”
這話說得。
孚祗罕見的被她逗得笑了一下,而後徐徐道:“不會。”
南柚撫了撫自己的鼻尖,低聲嘟囔:“你們這些遠古大能,不都是來去如風,自在隨性的麼。”
“那這樣也好,如果情況真差到那樣的情況了,我們一起去。”
見他蹙眉,南柚一愣,音調高了些:“乾嘛,你不信我的實力?”
“父君都說了,照我的修煉速度,假以時日,必定超過你和穆祀。”
話雖如此說,得到了他的半個承諾,她眉梢眼尾都帶著璀璨的笑意。
“走,陪我練劍去。”到了看了看天色,朝著孚祗道。
她下了台階,等他行至跟前,伸手去拉他的無名指,在半空中小弧度地晃來晃去。
“姑娘。”他喊了她一聲。
“是右右。”南柚不厭其煩地糾正他。
這一瞬,饒是見證了萬萬年風雨和波瀾的神主,也被噎了一下。
他側首,在夜色的遮掩下,看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眼尾往上悄無聲息彎了彎。
“嗯?”南柚見他不說話了,有些疑惑地回頭看他。
“臣陪著右右。”他還是有些不習慣喊她右右,但真出口了,也覺得自然。
他垂眸,長長的睫毛遮蓋住了很多的情緒,他頓了下,說出了後半句話:“不用去找彆的從侍。”
那些許多年前無法宣之於口的衝動,隱晦,經過了時間的沉澱,依舊熱烈,滾燙。
今日她隨口一說,他卻憶起了從前。
遠古時候的神宮,也是冷清的,但因為她的到來,跟著多了不少樹精,花妖,算是有了點人氣。
他嫌太吵鬨。
她據理力爭,最後被他不冷不淡的態度氣得不行,她將手中的棋子往他的棋盒中一丟,把當時在旁邊喝茶的幾位神使嚇得不輕。
他皺眉,聲音溫柔又疏離:“神宮住不慣,你可以回去。”
她氣死了。
“我偏不。”她將臉湊到他跟前,氣極而笑:“我前天才誇你長得好看,你今日就施一層霧將自己臉蒙住,我前段時日才說神宮冷清,今日你就要將花草移出去,煩不煩呐你。”
“你神主你威風你了不起,我換人喜歡,成不成?”她走出去的時候,居高臨下,姿態極其高傲,狠話放了不少。
隔日,神宮進了幾隻鮫人魚妖,長相萬裡挑一,各有各的特色,對月吟唱時,聲音能酥醉人的耳朵。
她是個會享受的,從不與自己為難,做事隨心所欲得很。
蒼藍來找他的時候,被那等陣仗驚得一愣一愣,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奇跡一樣。
“怎麼回事?這聖女又鬨脾氣了?”蒼藍將手中的酒往他那邊推了推,笑得很意味深長:“還是終於意識到你是棵不會開花的鐵樹,下定決心放棄了?”
“亦或者,知道你不喜喧鬨,揪著這一點故意跟你作對?”蒼藍隨口一提,很快話題就轉到了他處。
神主搖了搖頭,也沒說什麼。隻是那日與蒼藍的對弈,連丟三子,讓蒼藍有了種他被刻意放水了的錯覺,走的時候,小心翼翼,深怕他突然一句,有事煩勞你走一趟。
她住的宮殿就在他的旁邊,因為設有強大的禁製,門一關,裡麵什麼情形,什麼聲音,他是聽不見的。
到了第三日,夜裡。
貼身伺候的神官在無意間提起,隔壁聖女宮殿傳了一次水。
沒人知道,從來自持沉靜,氣度高華的神主冕下,拿出雲窺鏡查看她殿內情形時,臉上是怎樣複雜和晦澀的神情。
幾日後。
兩人終於達成共識。
那幾位鮫人被送出神宮,他則再不管那邊的樹妖花妖們鬨得有多厲害。
自那之後,他便明白了。
她是真有令他生氣的本事。
也真有說到做到的魄力。
神主不會談情說愛,好在知道從過往的事件中總結經驗。
他不是小氣的人。
可他是真不喜歡有彆的男子纏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