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關閉這則消息, 在內外院弟子紛紛收到消息之後,以強風過境一般的速度席卷四海八荒。
南柚繼任少君之後,日常除了修煉, 還多了許多事。
其中一項, 就是每日去書房跟著星主看折子, 一道一道地看, 星主會告訴她注意事項,如何答複, 以及他們上奏背後的心思與某種期盼。
這些,都是南柚從前沒接觸過的。
也因此, 她對星界盤根錯節的世家力量有了新的認知。
君王有君王的顧慮, 喜怒不形於色,隻是最基本的要求。
每日上朝, 哪怕在書房中君臣之間的一場對弈,都是暗中的較量, 有彆一樣的深意。
短短半年時間,南柚學到許多東西, 受益匪淺。
神山的通知一出來, 不過半個時辰,星主身邊的近侍便來了昭芙院,說星主傳召。
那個時候, 南柚才用完晚膳不久。
夜風微拂,從昭芙院一路到處政殿邊上議事的書房,古樸精致的宮燈掛了一路, 這個季節,折紙桂開始顫顫開出花朵,米黃色, 很小的一點,團簇成一個圓球的形狀,遠遠看上去,像是一朵朵巨大的蒲公英。
南柚暢通無阻進了書房。
原以為裡麵會站著議事的臣子,但出乎意料的,隻有星主一個。
“才從你母親院子裡回來?”星主從漆紅雕花座椅上起身,見到南柚,原本緊蹙的眉舒展下來。
南柚搖了下頭,道:“沒有,在自己院子裡練劍法。”
星主頷首,看了眼手邊描金的紙張,白紙黑字,每一個字眼,都蘊著能將人神魂碾碎的至強意誌。
“父君,你尋我,是想問神山突然關閉的事嗎?”南柚心思通透,星主還未開口,就先一步問。
“不必問了。”星主看著南柚的目光,漸漸變得嚴肅,他沉默半晌,竟珍而重之地交代:“右右,如今你是星界的少君,承擔責任的同時,父君希望,你能照顧好你的母親,還有即將出世的弟弟。”
半個月前,流枘腹中胎兒的性彆,就已經可以從血脈波動中感受出來。
南柚心頭一緊,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是…是邪族嗎?”她出口的聲音很輕,像是怕打破某種鏡麵掩飾下的完好,“衡州戰場,撐不住了?”
星主順手一抽,將桌邊的那張卷起來的雲紋紙張放到她的手中,聲音中蘊藏著化不開的凝重之意。
“看看吧。”
南柚逐字逐句看下去,而後,目光凝在紙張後麵那個複雜的令人根本不敢直視的遠古巨印上,瞳孔微縮。
“神諭。”南柚呢喃,像是要將心中的震撼都凝在這兩個字眼上。
“十位神使聯合下令,六界戒嚴,四海八荒所有界域入口,暫時關閉。同時,各界君王族長,隨時準備聽從調遣,趕往衡州古戰場。”南柚將神詔放回桌麵,將上麵的內容大概重複了一遍,眉頭不可抑製地皺了起來。
“上回,邪族和我們,不還處於對峙階段,雙方各有顧忌嗎?怎麼這麼突然,半點風聲都沒透露,就來了神諭?”她不解,但其中涉及的東西,一言兩句,也實在說不清楚。
“如今你日益成長,羽翼漸豐,在朝堂中的地位已然無可撼動,父君不擔心你。”星主說這話時,對她的態度,儼然從父女,變成了在位者對表現優秀的繼任者,他聲音沉甸甸的,每一個字都落在南柚的心尖上,“你母親當初生你,就是鬼門關走一遭,這次,父君若是不能陪在她身邊,能指望,能相信的,隻有你。”
誠然,這些話,他不說,南柚也會去做。
“這件事,在未有確切時間通知之前,先彆告訴你母親。”星主又道。
南柚依舊是點頭。
戰場之事,瞬息萬變,誰也猜測不著具體的形勢,可能明日兩邊就休戰了,也可能,就徹底打起來了。
“好啦,彆繃著一張小臉,皺巴巴的。”
“今日還未去看過你母親吧,隨父君一起?”星主像小時候一樣,揉了揉她的頭。
南柚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母親臨近生產,我去了,怕擾她清靜。”
星主在心裡歎息一聲,眸光深邃,與南柚對視,聲音刻意放得低一些:“當初你即將出世的時候,你母親的情緒也不穩定,經常對著父君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的。這個時候,她多少受了肚子裡孩子的影響,等弟弟出來,父君打他的屁/股,為右右出氣,好不好?”
自從知道了肚子裡那個的性彆,星主的期待就直線下降。
還未出世,一頓打,就已經安排上了。
南柚忍不住笑了一聲,旋即,她有些彆扭地道:“我都知道,隻是這兩日師尊布置的課業有些重,我得在天亮之前將心法第三頁參悟。”
“我明日再去瞧母親,父君先去吧。”
星主心中警鈴大作,想起早間,天才蒙蒙亮,外麵傳來些響動,他眼睛還未睜開,流枘就先撐著坐了起來,問是不是右右來了。
得知不是的時候,眼裡的光簡直眼看著滅了。
再一看南柚現在推三阻四的樣子,他就算是再神經大條,都有所察覺了。
母女兩鬨矛盾,那可是頭一回。
雖然不知過程,但星主大概能猜到起因。
流枘最近的脾氣,跟平常時候簡直判若兩人,一些原本根本不會說的話,現在一氣,一急,什麼都能說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