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帷幔鋪張的女君寢宮。
千鈞一發之際,明霏突然頓住,她伸出長指,將男人那張溫潤似玉的麵龐抬起來。
“南柚的事,我會幫忙。”她的聲音很好聽,明明帶著情/動的意味,卻沒有再近一步。
旖/旎的氣氛頓散,流鈺一直垂著的睫毛動了動,他抬眸,見她攏了攏身上的薄紗,曲著膝蓋,長長的頭發披在肩骨和後背,像披著一件純黑的羽衣。
她生得漂亮,不擺出女君架勢的時候,也就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姑娘。
“女君。”流鈺伸手摁了摁喉嚨,聲音有些沉,帶著些微的疑惑意味。
從一開始,他便知道,明霏看上了他這張臉,以及這具身子。
高高在上,王權富貴都有了的女子,勾一勾手,什麼樣的男子都有,可往往得不到的,才叫人念念不忘。
在這方麵,男人與女人,大抵心態都是共通的。
明霏挽了挽耳邊的發,唇角翕動:“我不喜勉強,你坐著陪我說說話吧。”
她說得輕巧,但流鈺知道,對一界下戰令這樣的決定,必定麵臨著阻力,不是玩笑一樣說做就能做的事。他前來尋求幫助,她索要報酬,其實算下來,還是他占了便宜。
流鈺輕聲,道了聲好。
“回東海後,有人同我說過你的事。”明霏直言,她長了一雙十分有氣勢的鳳目,配著一副冰冷淡漠的神情,能將所有人都震懾住。
流鈺垂眸。
有關他的,又特意說給明霏聽,自然不是什麼好話。
“下回有機會,我總要會會妖族那群老東西的。”明霏聲音冷了些。
流鈺有些詫異,沒想到等來的是這樣一句想替他出氣的話。
流鈺係好衣帶,坐在床沿邊,這樣的動作,讓一向清正律己的男子有些不自在。
“右右之事,多謝女君出手相助。”流鈺鄭重其事地:“日後有用得著流鈺的地方,鈺必儘全力,不推脫。”
明霏玉足落在緋色的被麵上,白得膩人,她笑了一聲,聲音清清冷冷的:“我性子不好,沒人敢惹到我跟前來,你性子軟,心也軟,若是再遇到什麼為難的事,還來東海找我就是。”
她挪過來,靠他近了些,將那塊玉佩係回他的腰間。
“流鈺。”明霏喊了他一聲,一本正經地道:“東海女君可沒有這麼好說話,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隻有明霏才做。”
她垂著眸,目光落在他玉佩上的流蘇穗子上,又道:“也隻有明霏,才會替人係玉佩。”
流鈺失笑,半晌,摁了摁眉心,道:“明霏姑娘。”
明霏眼睛彎了彎,沒忍住,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喉/結。
過後,又是一副清冷而無辜的神情,對上男子有些驚訝的神情,她撫上自己的唇,蹙眉,道:“我自製力不行,總是這樣。”
總是這樣,看著他就歡喜。
想靠近,想親近。
不然當初,也不會放下東海女君的威嚴,圍著他團團轉。
流鈺近乎落荒而逃。
女君寢宮又恢複了安靜。
明霏的心情不錯,女官在擬好的戰令送上來的時候,倒是憂心忡忡,有些擔心地道:“我們東海與六界各族都保持著距離,突然站出來與星界親近,怕是會卷進紛爭中。”
“不過狻猊獸君在星界,倒也說得過去。”
明霏素手輕揚,女君的大印重重地落在戰令上,她身子往後一靠,嘴角往上提了提,道:“跟那頭蠢獸有什麼關係。”
“這張戰令,不過為了取/悅昭芙院的二公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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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花界拒交人的同日,星界發布戰令,緊隨其後,半日不到的時間,深淵,天族,龍族,乃至東海都跟著發布了對花界施壓的戰令。
整個六界的局勢,因為這幾道戰令而變得緊張起來。
戰令並不是稀疏平常的東西,沒有今日我看你不慣了,就發一道,來日你得罪我了,我再發一道的兒戲說法。
那是必須得一國之君,一族之長親自蓋上印章,經過長老團過目首肯,才能夠頒發出去,是代表次界最高警戒的標誌。
發了戰令,就有可能真正開戰。
各界的酒樓,街頭巷尾,都在談論這件事。
當日夜裡,妖主和流襄裹著一身水霧,匆匆趕到星界。
星主自行退位之後,就一直將自己關在房裡,不再管朝堂之事,清漾之事給了他極大的打擊,不過幾日的時間,他整個人消瘦清減不少。
南柚跟狻猊等人行至處政殿邊上的大書房時,妖主,星主,流襄,流枘,還有流芫和流焜,都已經在椅子上坐下了。
“今日真熱鬨。”南柚聲線淡淡,一身純黑的長袍,將她一張小臉襯得極白,一點血色也沒有,但口脂的顏色是那種很深的紅,和往日嬌嬌俏俏一身粉嫩愛裝扮的姑娘,判若兩人。
“右右,你受苦了。”妖主的眼神多少有些疼惜。
南柚終於笑了一下,略有些譏諷的意味,她道:“外祖父此次來,應當不是想做和事佬勸我就此收手吧?”
妖主搖了搖頭,從袖子裡拿出一份寫好的戰令,鋪在案桌上,同時,將自己的妖主大印放在一邊。
南柚靜靜地望著他,沒說什麼,腳下也沒動。
在這個時候,在場所有人才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了她的變化,她自小就是個從骨子裡散發出善意和溫柔的小姑娘,朋友的事,親人的事,都無比上心,喜歡笑,總是開開心心的,而現在站在他們麵前的這個,眼神寒涼,神情淡漠,看他們與看外人無異。
南咲遍體生寒,手背上突起的青筋像是虯龍,他眼睜睜看著她真的連一聲父君都不再喊,仿佛眼睜睜看到了他們支離破碎的家。
他呼吸重了一些,五臟六腑都在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