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和清漾的對弈中吃了很多暗虧,她跑來跟他說,他卻一個字也不信。
父女兩的關係降至冰點,一度走到無法挽回的局麵。
直到她死。
直到那具冰涼涼的屍體被放進冰棺,直到孚祗送來那顆留影珠。
清漾身敗名裂,受千刀萬剮之刑,慘叫哀嚎聲日日在牢獄中響起,他卻絲毫也不覺得快慰。
那是心一點點涼下來的感覺。
他看到自己隔著冰棺,撫摸她的臉,他在夜裡無數次的想,若能再重來一次,他必定要給她全部的愛和信任。
南咲從夢中驚醒,他坐起來,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額角,滿手的汗。
半晌,他下榻,行至窗前,目光落到一朵緋色小花上那隻斂著翅的素淨雲蝶上時,瞳孔狠狠地縮了一下。
他喉嚨上下滾動兩下,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是真的?”
他的修為擺著,南夢對他施以夢境並不輕鬆,她振翅,飛向天邊,幽幽冷冷的女聲則落到他的耳中:“再來無數次,你都不會相信她。”
南咲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兩拳,他彎下腰,眼淚從指縫中流下來,高大的身軀像是被一座大山壓彎,脊梁折了下去。
父親做成他這個樣子,實在太失敗了。
他推開門,匆匆抓了件外衣跑出去,問守在門外被他突然的動作驚醒的朱厭:“右右在哪?”
“王君在私獄。”守著這座宮殿的,是南柚身邊的靈寵,那隻叫辰狩的小貂。
南咲和朱厭,一前一後衝向私獄,才進到地下,就聽見了清漾淒慘的變了調的慘叫聲,南柚坐在一張椅子上,翻看著一本扉頁泛黃的古籍,聽到腳步聲,抬眸一看,眼中半分沒有意外之色。
“來救人的?”南柚合上手中的書,領域境的威壓漫出來,仿佛在說:要麼他走,要麼兩人打一場,想救人,沒可能。
不過短短十幾日,南咲肉眼可見的憔悴了,多少萬年也不變的容貌發生了變化,鬢邊生出了白發,哪怕隻有幾根,也十分惹眼,整個人更是瘦了一大圈。
他喉頭哽咽,上前重重地抱了抱她。
溫熱的,鮮活的,哪怕下一刻就蹙著眉推開了他。
狻猊警惕地上前,將南柚護在身後,張口就是嘲諷:“乾嘛,想救清漾?連親情牌都打出來了?”
說罷,它側首,有些不耐煩地朝裡頭高聲喊了句:“打用力點,都沒吃飯呐?!”
期間,南咲的目光一直落在南柚臉上,那種眼神十分複雜,也沉重,反倒是對清漾的慘叫聲熟視無睹。
不太像是來救人的。
南柚將鬢邊的發慢慢挽到耳後,聲音冷極了:“你若是為了清漾而來,就死了這條心,她的命是欠孚祗的,任何人來求情都沒用,特彆是你。”她吐字有些重,“若你來,是覺得從前對不起我,錯怪了我,想要彌補,那便更不必。”
“我們之間,實在沒什麼好談的。”
南咲手掌顫了顫,他靜靜地站著,承受著她丟過來一句接一句似刀子的話,感受著她的厭惡,她的冰冷,才終於讓自己從冰棺和靈堂前抽離。
“……”他嘴唇動了動,嗓子啞掉了,第一次都說不出話來。
過了半晌,他道:“活著,你活著就好。”
活著就還有彌補和修複的機會。
他還沒有徹底失去她。
南柚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活著,還不如死了。”
流鈺站在她身邊。
心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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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漾死在了最冷的寒冬,血水淌了一池,流芫玩得樂此不疲,各種刑具都給用上了,直到她膩了,才真正了結了她。
三日後,六界所有種族都收到了神山的命令。
凡有領域境坐鎮的種族,都得派出至少一位領域境的強者前往衡州。
星族,朱厭在朝堂上當眾請纓,獨身一人前往衡州。
南柚點頭應允,回到昭芙院後,在私庫中挑選了一會,將有用的東西放進空間戒中,出來後讓荼鼠跑著去了一趟朱厭府上。
就在此時,南允踏步進來,還未見到南柚人,就開始嚷:“右右,哥哥給你帶來了個好消息。”
南柚站在涼亭中,蹙眉看向他。
“彆對哥哥這麼冷淡嘛,連個笑容也沒有。”南允掂了掂手中綠色的葉片狀的令牌,道:“我回去後,偷偷開啟了族中的大陣,尋到了樹族準確所在地,連夜跑過去,軟磨硬泡,我給他們看了孚祗的本體,樹族的族長答應與我們見麵。”
“就為這,我被老頭攆著打,龍族是暫時不能回了,這些天就暫住在星界,也順便陪你們走一趟。”
南柚眼睛很輕地眨了一下。
臉上終於有了不一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