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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之後 玄箋 14815 字 6個月前

眾人自發散開,維持至少一臂距離,開始熱身運動。

舞跳過兩遍,大家漸漸放開,回到了先前體育課的熱鬨氛圍。

程湛兮坐在墊子上,遠目望著操場上自由活動的小崽子們,嘴角含笑。

耳邊傳來腳步聲,程湛兮偏頭去望,是班長李嵐。

程湛兮往一旁坐了坐,拍了拍身邊的墊子。

李嵐坐下,和她隔著一個人的位置,手攥著校服下擺,一時無言。

程湛兮耐心地等她開口。

“程老師,你會討厭我們嗎?”細弱忐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會啊。”程湛兮轉過來,不解地望著她,“為什麼要討厭你們?”

“因為鬱老師。”

程湛兮作恍然大悟狀:“原來是因為這個,你們剛才那麼奇怪,我還以為你們討厭我了呢。”她捂著心口歎了口氣,“傷心、委屈、難過。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嚶嚶嚶。”

“沒有沒有。”李嵐連忙澄清的同時鬆了口氣,程老師沒有討厭他們就好。

程湛兮自然沒有錯漏她的神情,不由再次在心裡搖了搖頭。

她即使真的討厭了他們也不會說出來,她有一萬種辦法私下給他們穿小鞋,一個老師真想整學生,是很簡單的,隻要不過火,花點心思,彆說校方了,連學生自己都未必能發現。

隻有單純的孩子才會直接問出來,並深信不疑。

安撫了李嵐,程湛兮開始詢問那天晚上她究竟和鬱清棠說了什麼。

李嵐信任程湛兮,同時懷著能得到幫助的期盼,竹筒倒豆子般都說了。

得知了詳細經過的程湛兮更側重鬱清棠的反應,她問:“鬱老師說什麼了?”

李嵐:“她什麼都沒說。”

程湛兮皺眉:“一個字也沒說?”

李嵐抿嘴:“嗯。”

周一晚上,李嵐掏心掏肺地把連日來的委屈都說了,鬱清棠始終無動於衷,她不停地擦眼淚,從希望等到絕望,最後鬱清棠都沒說一句話,她才哭著跑回了教室。

周二鬱清棠照樣來盯早讀,上數學課,下午還在班級窗戶那晃了一圈,檢查紀律,和談話前沒有兩樣,更沒有再把李嵐叫出去和她聊天。

學生對老師天然是有敬畏之心的,李嵐晚自習在走廊的那番真心話已是鼓足了勇氣,得到的回應卻是毫無回應,鬱清棠單方麵切斷了她們之間溝通的橋梁。

後來班委們按照之前商量過的最壞的結果,向學校遞了聯名書。

程湛兮又多了解了一點,但她倒覺得鬱清棠不像是故意不回應,而像是不知道、沒想好回應什麼,所以乾脆閉口不言。

鬱清棠的智商貌似都點在了她的數學上,到了生活裡總是慢吞吞的,連自己難過都不知道,還指望她能迅速處理好青春期學生敏感的情緒嗎?

她當然不是漠不關心,否則不會在那之後頻頻發呆。

李嵐他們就覺得他們說了也沒用,鬱清棠就是不想搭理他們,既然無法調節,那就為了大家好,及時止損,換掉班主任,並天真地想隻留下任課老師。

“程老師,我今天聽到隔壁班說鬱老師不好。”李嵐聲音低了低,透著迷茫和無助,“我們是不是做錯了?”

“說什麼?”

“說她教得不好,還說她對我們很壞,所以才會被我們上書投訴,還說我們想趕走她,他們還說鬱老師要辭職不當老師了。”

流言總是無孔不入,不到一天的時間,捕風捉影的話就鑽入了同學們的耳朵,七班同學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一張嘴比不過人家十張嘴,他們的初衷早就在風言風語中變了質。

“我們是不是做錯了?”李嵐又問了一遍,頭垂得很低,一滴淚化在墊子上,“如果鬱老師真的辭職怎麼辦?”

程湛兮把手放在了她的腦袋上,輕輕地摸了摸。

她沒辦法苛責這群孩子。

十五六歲的小孩,本來就不可能要求他們站在成人的角度想問題。

他們的天地很大,有鴻鵠之誌;但他們的天地又很小,在朝陽初升的這十幾年,父母和老師就約等於他們的全世界。

在這段時間裡,儘可能的給他們愛,讓他們感受到愛,將來他們才會愛這個世界,對這個世界多一點包容和善意。

他們是老師,學生到學校學習,學的不僅僅是知識,還有一段人生。程湛兮希望他們走的這一路都是春暖花開,陽光燦爛。

將來他們遲早都要進入社會,體味世情冷暖,他們會長大,會變成讓自己陌生的大人,會懂得很多人情世故,會在這個社會如魚得水,各個領域各自發光,至少曾經他們走過一段麵朝大海的路。

程湛兮想了想,說:“鬱老師她……有自己的苦衷。”

李嵐抬起頭。

“是什麼?”

“我希望鬱老師有一天可以自己和你們說。”

“她會辭職嗎?”

“我不知道。”

李嵐抱住了自己的膝蓋,沒有再說話。

程湛兮單手環住了李嵐的肩膀,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臂。

下課後,她給鬱清棠發了條消息。

【李嵐說談完話你一直沒給她回應,為什麼?】

[鬱清棠]:不知道回應什麼

[程湛兮]:他們以為你不想搭理他們,誤會就是這樣產生的

對麵“正在輸入”半天,鬱清棠回過來一個字:【嗯】

程湛兮:“……”

她又不知道說什麼了是嗎?

程湛兮收起手機衝回了辦公室,鬱清棠手裡拿著保溫杯,在飲水機接水,程湛兮大步走過來,鬱清棠下意識站直了,在原地等著她。

程湛兮在她麵前停住,雙目大而有神,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鬱清棠愣愣地瞧著她。

程湛兮忽然咬住唇,眉眼不受控製地彎了起來,伸出拇指,指腹輕輕地撫了一下鬱清棠柔滑的臉頰。

鬱清棠慢半拍的、幅度輕微地歪了歪頭,表示不解。

程湛兮心臟某處軟軟地塌陷下去,險些克製不住將她用力揉進懷裡。

這是哪裡來的呆萌小可愛!

“鬱老師你臉上剛剛有個臟東西。”程湛兮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還有嗎?”鬱清棠問。

“還有,你……彆動。”程湛兮喉嚨微動,小心翼翼地用指背再次輕輕地蹭過冰涼細膩的臉。

鬱清棠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輕顫,一動不動地任她造次的樣子,萬分乖巧。

生物老師葛靜用筆敲了敲隔壁英語老師楊莉的桌子,示意她往飲水機角落裡看。

從楊莉的角度看過去,不得了!

這兩個人在接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年輕人真是……乾得漂亮!

楊莉托著下巴饒有興致地觀賞,嗯,長發飄飄的兩個美人接吻,真是賞心悅目的一幕。

“程……老師。”鬱清棠覺得呼吸有點困難。

程湛兮的手指落在她臉上,若有若無地輕撫,聞言低低地回她:“怎麼了?”嗓音輕啞。

“還沒好嗎?”

“快了。”程湛兮目光盯著她淺色的唇,喃喃地道。

這裡是辦公室,不能……

輕輕地親一下,沒關係的。另一個聲音蠱惑她。

她內心天人交戰,最終衝動蓋過理智,占據了上風。

程湛兮白淨的指尖落在了女人的下巴上,正要溫柔地抬起來,鬱清棠先她一步抬起了眼簾,瞳仁烏黑,眸光清澈,像孩童一樣純真。

程湛兮的那些想法瞬間煙消雲散,並感到了深刻的羞愧。

程湛兮收回手,好不容易維持住表麵的鎮定,說:“好了。”

鬱清棠把保溫杯的蓋子合上,走回了座位。

程湛兮拖著自己的椅子過去,輕車熟路地把鬱清棠連人帶椅轉過來,和自己麵對麵。

鬱清棠看著她。

程湛兮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問道:“我有件事,想向你確認一下。”

“你說。”鬱清棠配合地低聲。

程湛兮:“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麵不是在便利店嗎?”

鬱清棠:“什麼便利店?”

程湛兮噎了噎,細節詳儘地說:“今年三月,泗城下了場暴雨,在日落大道的一家便利店裡,我們倆一起避雨,我先進來,你後進來,我提著一個銀色的大行李箱,買了瓶飲料,見你身上淋濕了,結賬的時候多結了包紙巾,問你需不需要……”

鬱清棠眼神漸漸從茫然變得清晰。

程湛兮心中一喜,期待地看著她:“記起來了?”

鬱清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清冷偏低的聲線透著歉意:“原來那天在酒吧你說的是真的。”

她以為程湛兮是為了搭訕編的拙劣的借口,因為在她之前每天都有人對她說“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既然程湛兮又說了一次,那肯定是真的,程默不會撒謊。

鬱清棠說:“不好意思,我誤會你了。”

程湛兮沉默了幾秒鐘:“……你第二次是真的沒認出來我嗎?”

鬱清棠低下頭,像個犯錯的小學生,誠懇地說:“對不起。”

程湛兮表情管理漸漸失控,難以置信的口吻道:“那我來學校報道那天?”

鬱清棠抬起臉,回憶當時的場景,啞然片刻後,衝程湛兮張了張嘴,道:“對不起,我有一點輕微的……”

程湛兮溫柔地打斷她:“臉盲,我知道的,不能怪你。”

鬱清棠看程湛兮現在的神情還算平靜,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她的內心十分不平靜。

既然問都問了,程湛兮乾脆把記憶裡的疑點都捋了出來。

鬱清棠在報道的第一天偷偷看她,可能是因為根本記不住她,自己點名表現出傑出的記憶力時她朝自己看的那一眼肯定不是吃醋,說不定是心有感觸。她執意留在操場陪自己一起點名,聽完點名就走……

所以她栽進自己懷裡時久久不起,也不是想吻她,不知道想乾嗎,也可能就是反應慢,不記得要站起來。

所以她第一次帶自己去上七班體育課時,在辦公室門口猶豫半天,梗出的那句“你好”,也不是程湛兮先前以為的欲擒故縱,千方百計吸引她的注意力,而是她真的再次忘記她了。

原來真的有人能見過自己三四次還叫不出她的名字,認不出她的臉。

隻要她是臉盲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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