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見星當即還了程湛兮一記肘擊, 不平道:“我這都是為了誰?”
程湛兮靈活閃避,笑道:“為了我為了我。”
“那你還敢這樣對功臣說話?知錯了嗎兮兮?”
“兮兮知錯了。”
鬱清棠聽不到車外的動靜,隻能從後視鏡裡看到二人打鬨的身影, 喻見星勾著程湛兮的肩膀,兩個人舉止親密, 開開心心地聊著什麼。
鬱清棠薄唇微抿。
她也想和喻見星一樣, 和程湛兮肆無忌憚地玩鬨。
後車門打開, 喻見星很快坐了進來,還向她打招呼:“鬱小姐你好, 我也姓喻,咱倆五百年前說不定是一家呢。”
鬱清棠回頭看了她一眼,聽不出情緒地淡道:“我是憂鬱的鬱。”
喻見星在心裡輕輕地“嘶”了一聲, 怎麼感覺這位鬱小姐對自己有敵意啊?醋意這麼大?
憂鬱的鬱,她看著麵前的鬱清棠, 眉眼間攏著輕煙一樣的淡淡愁緒,看著是挺憂鬱的。
喻見星神色如常地笑道:“兮兮跟你說過我的喻是哪個字嗎?”
兮兮?
鬱清棠微不可見地蹙了一下眉頭, 簡潔道:“沒。”
“那你怎麼知道我們倆不是一個喻?”
“我沒有說。”
喻見星腦筋一轉, 明白過來,鬱清棠隻是說她自己是什麼鬱,並沒有否認兩人姓氏相同的可能性。但是她說的話是有故意引導的成分的, 她明明可以說的更準確, 而不是這樣模棱兩可,讓她下不來台。
“不好意思鬱小姐, 是我理解錯了。”喻見星道, “重新自我介紹一下, 我叫喻見星,比喻的喻, 遇見的見,星星的星。”
程湛兮一進來,就聽到喻見星在那自我介紹,她關好車門,嘖了聲,抬手去拉安全帶,說:“你乾嗎呢?趁我不在,嗯?”
喻見星笑道:“在和鬱小姐交流姓氏,我們倆不都姓喻麼。”
程湛兮:“問我不就得了,她不喜歡說話,你少打擾她。”
喻見星微微錯愕,心說乖乖,沒在一起都護成這樣,真在一起了還得了?
程湛兮朝鬱清棠笑了笑,語氣柔和了何止百倍,問道:“她有沒有問什麼失禮的問題?”
喻見星朝車頂翻了個白眼。
鬱清棠搖頭。
程湛兮:“乖,她欺負你你就告訴我。”
喻見星開始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鬱清棠很小聲地說:“知道了,你快開車吧。”
程湛兮抬手摸了摸鬱清棠的頭,眉眼彎彎。
收回手的時候順便檢查了鬱清棠的安全帶有沒有係好,把車開出了高鐵站。
喻見星本來謹記一個鋥光瓦亮電燈泡的自覺,不打擾這對小情侶,兀自低頭玩手機,結果鬱清棠全程都不說話,安靜得仿佛沒有她這個人,偶爾程湛兮開口說句話,鬱清棠“嗯”一聲,也沒有下文。
喻見星從手機後麵抬起頭,見這兩人挺自在,好像習慣了這個模式似的。
這……
喻見星聯想起一些舊事,擔憂浮上心頭。
程湛兮從內後視鏡裡看到喻見星一個人在玩,主動cue她道:“你和那個調酒師怎麼樣了?”
喻見星從回憶裡回神,問道:“哪一個調酒師?”
程湛兮單手瀟灑地打著方向盤拐彎,謔了聲,道:“敢情你已經認識彆的調酒師了?”
喻見星想了幾秒鐘,拖長音“噢”了一聲。
程湛兮意識到她可能要說酒吧這兩個字,以免勾起鬱清棠不好的回憶,搶先道:“對,就是她。”
喻見星笑說:“她和我又沒什麼關係。”
“你倆之前不是打得火熱嗎?”
“哪有打得火熱,不就是一起吃了幾頓飯,看了幾場電影,做了點成年人愛做的事。之後就結束了呀,你情我願。”
程湛兮痛心疾首:“你說說你,什麼時候才能收心學學我,對待感情的態度認真點,一心一意!”
喻見星:“???”
她們那個圈子裡確實愛玩的多,程湛兮長了張萬人迷的臉,人見人愛的性格,不拈花惹草確實難能可貴,這是公認的,但是她突然自己說自己專情,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就不同尋常了。
電光石火間,喻見星忽然明白過來,嘴角抽了抽。
合著程湛兮是通過踩她捧自己呢,間接在心上人麵前表明,她和自己這種浪跡情場的人不一樣。
身為好姐妹,喻見星當然要好好賣助攻,至於踩她的這筆賬,私底下再算。
“你說得對。”喻見星放下手機,一本正經地說,“我確實要向你學習,學習你……”
她誇得程湛兮都快聽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叫停,再趁著紅燈停在斑馬線前,看向身邊的鬱清棠,鬱清棠和她對視,眼神平靜沒有波瀾,微微蹙攏的眉頭表示疑惑。
程湛兮:“……”
她有一種鬱清棠根本沒理解她們倆在說什麼的感覺。
程湛兮把車停進商場的地下車庫,最後一個出來,用鑰匙鎖了車門。
鬱清棠在離車頭幾步遠的地方等她,程湛兮走過去自然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對旁邊的喻見星道:“走吧。”
喻見星說:“我也要牽手手~”
程湛兮笑罵:“滾吧你。”
鬱清棠看看她和程湛兮牽在一起的手,腦袋輕輕靠了一下程湛兮的肩膀,又正了回來。
程湛兮空著的那隻手抬起來摸了摸她的臉。
喻見星:“……”
自己的戀愛真的是白談了,還沒有一對在曖昧的狗女女甜。
喻見星受不了地提前走了,說:“我去按電梯!”
“我們也走?”程湛兮揚了揚兩人十指緊扣的手。
“……嗯。”鬱清棠停頓了兩秒才回答。
她們倆走在後麵,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鬱清棠以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你晚上還要和她一起吃飯嗎?”
程湛兮說:“你不喜歡她?”
鬱清棠垂眸。
“沒有。”
程湛兮大概猜到她給自己準備了生日驚喜之類的,想了想,道:“吃完午飯可能要陪她逛一下,晚飯不一定,我八點之前回去,可以嗎?”
鬱清棠默了默,低頭說:“可以。”
程湛兮捧起她的臉,逗逗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溫柔地說:“是不是不高興了呀?”
鬱清棠臉頰不易察覺地鼓了鼓,說:“沒有。”
程湛兮抱住她,下巴蹭著她的頭頂,柔聲道:“她大老遠來給我慶生,把她撂一邊不合適,我保證儘快回家,好不好?”
“好。”鬱清棠悶悶地應,手環住女人的腰。
喻見星走出老遠,沒聽到後麵的腳步聲,一回頭,那倆在遠處摟摟抱抱的,就差親在一起了。
這還不叫談戀愛?!
喻見星給程湛兮發了條消息,程湛兮一隻手輕輕拍鬱清棠的背,拿出褲兜裡的手機,朝喻見星的方向笑了笑。
手機又震一下。
[喻見星]:照顧一下單身狗的感受好嗎?
[程湛兮]:我也是單身狗啊[無辜]
[喻見星]:收手吧,彆騷了
[程湛兮]:哈哈哈哈哈
程湛兮把手機塞回兜裡,臨時加入單身狗保護協會,一路上了商場三樓的韓式烤肉店。
已經過了飯點,三人不用等位,進去直接入座。
鬱清棠放下手袋,去洗手間。
程湛兮替鬱清棠將手袋放進地上的置物籃,蓋上蓋子,抬頭和正擠眉弄眼的喻見星對上視線。
程湛兮笑:“彆擠了,朝我擠什麼擠,跟你的小姐姐擠去。”
喻見星說:“空窗好幾個月了,哪來的小姐姐,我看你那位小姐姐就不錯,你讓我擠嗎?”
程湛兮嗤道:“你看她理你麼?”
“很自信嘛。”
“我什麼時候不自信過?”
“那你怎麼還沒追到手?”
“我是尊重她,不求曾經擁有,隻求天長地久。”
在一起並不是程湛兮追求的最終結果,以鬱清棠現在對她的依賴度來看,她如果提出情侶的在一起,再加上層出不窮的套路步步緊逼,鬱清棠根本招架不住。但這樣的發展對她們來說真的好嗎?
鬱清棠剛剛張開看這個世界的眼睛,程湛兮暫時充當了她的引路人,她像個蹣跚學步的孩子,需要有人一步一步地牽著她從封閉的殼子裡走出來,托起沉淵裡的太陽。
她還不懂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什麼是值得去守護的東西。程湛兮不想她糊裡糊塗地跟自己在一起,簡單粗暴地讓她的世界裡隻有自己。
比起讓鬱清棠喜歡她,程湛兮更希望她能喜歡這個世界,在這個美好的人間,她最喜歡自己。
喻見星聽不懂,在她看來,這樣未免太累了,談個戀愛而已,輕輕鬆鬆快快樂樂,合則聚不合則散,下一個更乖,沒必要選這種地獄模式。
但她知道程湛兮和她不一樣,不僅在愛情觀上,整個人生觀和價值觀都不相同。同情弱小,一心向善,甚至舍己為人,永遠包容,永遠熱愛。有時候喻見星都覺得她是不是聖母瑪利亞轉世,褒義的,自帶光芒,俗稱人性的光輝,站在她身邊襯得她自私自利、無比渺小。人都是這樣,越缺什麼就越向往什麼,做不到不妨礙喻見星對她產生近似崇拜的感情,其他朋友喜歡聚在她身邊,或多或少也有這樣的原因。
如果世界上少了程湛兮這樣的人,真的會黯淡許多。
喻見星不發表自己的淺見,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善意提醒了句:“我希望你記得以前的教訓,不要重蹈覆轍。”
程湛兮臉上的笑容微微凝固,旋即恢複正常,低聲說:“我知道。”
她早就不是二十歲的時候了。
喻見星認真地問:“你真的不是因為同情才和她在一起的嗎?”
“我……”程湛兮笑笑,剛要回答,若有所感地偏了一下頭,看見黑色風衣的鬱清棠站在拐角的地方,大概十來米遠。
程湛兮心頭一跳,很快放鬆下來。
這麼遠的距離,又是在熱鬨的餐廳,鬱清棠不可能聽見她們在說什麼。
程湛兮及時打住話題,衝她招了招手。
鬱清棠麵容沉靜,走了過來,在程湛兮身邊落座。
程湛兮把菜單給她,溫柔道:“你看看想吃什麼?”
喻見星往水杯裡插了根吸管,邊喝水邊觀察這兩個人,主要是觀察程湛兮。程湛兮性格溫和歸溫和,但不是中央空調的類型,舉止有度,從來不會給人曖昧的聯想,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她主動表現出來,對朋友以上的殷勤和體貼,愛意都寫在眼睛裡。
喻見星眼神流露出些許豔羨,看向鬱清棠的目光卻暗含擔憂。
希望程湛兮不要因為她受到傷害。
程湛兮屈指叩了叩桌麵,隱晦提醒她收斂眼神,口中道:“我們點完了,你看還有什麼想吃的嗎?”
喻見星接過來,神情含笑道:“我看看。”
三人下好了單,服務員過來上炭火,火鉗鉗著燒紅的炭盆,灼浪撲麵而來,示意她們躲遠些,以免被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