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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之後 玄箋 16448 字 3個月前

程湛兮心下一凝, 沒有時間的意思是……

“衛叔叔得了絕症?”

宋青柔端過丈夫端到手上的溫水,沒有說話地默認了。

程湛兮心臟跟著沉了沉。

之前她媽媽對這樁娃娃親為難,不直接拒絕, 而是讓程湛兮代替她哥去見見衛小姐,就是因為衛夫人過世,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她的遺願。現在連衛庭玉也……相當於兩個人的遺願。

宋青柔心軟, 也出於基本道義, 沒辦法堅定地否認這門婚事。

程湛兮想到一件事,奇怪道:“那衛小姐自己的意思呢?她沒見過我和哥哥吧?嫁給誰都無所謂嗎?”好歹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千金, 這麼不在乎將來要共度一生的人嗎?

宋青柔抿了口水,搖頭歎氣:“她一個幼年失恃,父親也即將離開人世的孤女, 哪裡有選擇的權利?”

程湛兮不懂。

她一心學畫,對京城顯貴豪門裡的彎彎繞繞不了解。

程頤不疾不徐地和她解釋:衛家和程家不一樣, 衛家有四房兒子,子孫眾多, 而家族傳統封建, 大權牢牢掌握在衛老爺子一個人手裡,除了三子衛庭玉,其他人都對衛家的財產虎視眈眈, 老爺子還沒死呢, 估計就在圖謀他的遺產了。

鬱辭死後,衛庭玉沒有再娶, 膝下人丁單薄, 隻有一個女兒。而其他幾房開枝散葉, 樹大根深,一旦衛庭玉死了, 他唯一的女兒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可想而知。

這裡邊聽著人多複雜,其實就一個詞:爭家產。

無利不起早,衛家大伯二伯和四叔急著把衛小姐嫁出去,也是為了她手裡的那份家產。

雖說外嫁女不至於一點財產沒有,但是一個住在衛家姓衛的小姐和一個住在彆人家的X太太是有很大區彆的。衛庭玉就要死了,他們不顧兄弟情分,紛紛露出了青麵獠牙,要吃三房的絕戶!

衛老爺子那麼疼愛不爭不搶的衛庭玉,平均分給他們三人也很可觀了。

失去雙親又不被衛老爺子重視的衛小姐,到時就像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衛庭玉不僅是在為他女兒尋找後半生的幸福,更是為了給她找一座靠山,能夠讓她不必擔心衛家人的覬覦,安然無恙地生活。

衛庭玉多年閉門不出,以前交過的朋友都淡了,和程家的關係也是如此。但巧就巧在他們兩家結過親,雖說有一半是戲言,但對衛庭玉來說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且程家聲名遠播,家風清正,是他現在唯一能相信的人家。

如果換成彆人,難保不會與衛家其他三房沆瀣一氣,或者把衛小姐當成利益爭奪的工具。衛家太大了,誰不動心呢?

程湛兮聽完以後沉默了許久,方沉重歎道:

“怪不得……”

所以這一切,隻是一個父親的愛女之心。哪怕一點機會,也要緊緊抓住不放。

程湛兮又歎了口氣:“衛小姐也是個可憐人。”

宋青柔用絲絹按了按微紅的眼角,說:“誰說不是呢。”

程湛兮說:“早知道……”

她腦子裡浮現出一個念頭,立刻打消了。

她現在有鬱清棠了,怎麼能同情心泛濫,想要是她早知道衛小姐這麼可憐,說不定她就不會逃婚了,好歹見上一麵,萬一合得來呢?

但事已至此,她讓這樣的想法停留在她腦海一秒鐘,都是對鬱清棠的不忠誠。所以這個念頭停留的時間連半秒都不到。

事實上這些事都是衛庭玉上次親自拜訪時說的,早在去年三月份,程湛兮逃婚的時候,程家人也不知道裡麵這麼多內情。

客廳裡的氣氛一時十分凝重,誰都沒開口。

一條人命,一個女子的後半生。雖說與他們程家沒有直接關係,他們也沒有責任要擔負起來,但它們仍沉甸甸地壓在程家人的心頭。能教出程湛兮這樣性格的家庭,其他成員也都是良善心軟之人。

程淵兮垂眸看著茶幾上的茶壺良久,嘴唇闔動,打破了客廳的寂靜。

“我來娶衛小姐。”

三人都看向他。

宋青柔紅了眼睛,自責道:“你沒必要犧牲自己的終生幸福,都怪媽……”

程頤表情嚴肅,不認同道:“現在不是犧牲不犧牲的問題,而是你不喜歡女人,你娶她回來做什麼?讓她守活寡嗎?我們程家做不出這樣的事。”

程湛兮說:“我讚同爸爸,除非你是個雙。”

程淵兮抬起眼睛,道:“我沒說要和衛小姐過一輩子,衛叔叔想要給她一個依靠,我們就給她一個依靠,衛家人能覬覦衛小姐多久?三年?還是五年?隻要幫她渡過這次危機,我們就離婚。到時候塵埃落定,媽媽再收衛小姐做乾女兒,繼續受程家庇佑,不讓她一個人。”

宋青柔眼睛一亮。

“好!這個好!”

不僅達到了衛庭玉的主要目的,而且沒有實質性地影響到她兩個孩子。

程頤補充道:“要事先和衛小姐以及你們衛叔叔商量好。”

程淵兮道:“那是自然。”

程湛兮擔憂地看著哥哥,道:“那你這幾年怎麼辦?”

程淵兮清雋一笑,道:“我暫時沒有戀愛結婚的打算,專心管理公司,幾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你擔心我,還不如擔心你能不能追到心上人。彆等我離婚了你還沒把人領進家門。”

程湛兮把手裡的橘子擲過去。

程淵兮輕巧地抬手接住,放下交疊的長腿,一邊剝橘子一邊道:“既然衛叔叔時日無多,我們儘早見麵商量吧,把事定下來,爸爸和他說還是我來說?”

程頤道:“我來吧,你是小輩兒。”

程淵兮點頭:“行,確定下來告訴我時間,到時我會在場,顯得比較尊重。”

他把剝好的橘子一分為二,一半給媽媽一半給妹妹,直起身道:“我去午休了?”

程頤牽著吃完橘子的妻子站起來,“我們也回房了。”

程湛兮用紙巾擦了擦手:“我也要睡。”

程頤和宋青柔上了二樓,兄妹倆到三樓,互道午安,往相反的方向走。

程湛兮進入臥室,洗澡換上睡衣,把自己丟進柔軟的大床,鬆軟的被褥讓她宛如陷進了雲裡,一動不動地癱了會兒,程湛兮拂開遮住麵頰的長發,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給鬱清棠發消息:

【剛吃完飯,聊天聊得久了點兒,鬱老師睡醒了嗎?】

程湛兮上午的飛機,到家的時間就晚,吃吃聊聊到現在,下午三點多快四點了。

程湛兮側躺在被窩裡,一隻手握著手機,看著屏幕的眼皮越來越沉,支撐不住地合在一起,睡了過去。

手機自動黑屏,斜倒在她的手邊,過了會兒,屏幕亮了下,無人響應,再次歸於黑暗。

期末考試前幾天,程湛兮把絕大部分時間都用來陪鬱清棠,深夜趕畫,一直沒休息好,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吃晚飯。

宋青柔來敲她的門。

“兮兮,醒了嗎?晚飯好了。”

程湛兮迷迷糊糊地坐起來,迷迷糊糊地拿過手機,眯縫著眼看解鎖後的屏幕。

[鬱清棠]:睡醒了

程湛兮抓了抓長發,給鬱清棠打字:【我剛醒,先去吃飯[程式比心.jpg]】

她把手機留在樓上,遊魂似的趿拉著拖鞋出來,拉開門對著門口的女人張開雙臂,眼睛閉起來。宋青柔伸手抱住她,看似埋怨實則高興:“多大的人了還天天要抱抱。”

“八十歲了我也要抱。”

“你媽到時一百多歲了,放媽一條生路吧。”

程湛兮閉眼笑了聲。

“我好困啊媽媽。”程湛兮把臉枕在她肩頭哼哼唧唧,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睡不醒的樣子。

宋青柔道:“那你再睡會兒?我讓小芸給你把飯菜溫著。”

程湛兮臉滾過去,又滾回來地撒嬌:“不要,我想和你們一起吃飯。”

程湛兮賴了會兒,和宋青柔一塊下樓。

程湛兮以指作梳,到樓下的時候剛好用黑色發繩綁了個低馬尾,程頤路過駐足,手指從她頭頂發絲上輕輕撚起一根不知道從哪裡沾到的白色毛線球球,丟進了垃圾桶。

程湛兮眼睛往上瞧,抬手摸了摸:“還有嗎?”

程頤道:“沒有了。”

程湛兮去洗了手,坐到餐桌。

一家人和樂融融吃過飯,在客廳又聊了一會兒天。

程湛兮不時往樓梯的方向看一眼,記掛著鬱清棠有沒有回她消息。

宋青柔看出她心不在焉,讓她上樓去了。

程湛兮在爸媽哥哥的視野範圍內,不緊不慢穩穩地走上了二樓,一轉過拐角,便加快了腳步,跑著衝進了房間。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微.信消息通知。

程湛兮滿心歡喜點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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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湛兮:“……”

她磨了磨後槽牙,點擊,取消關注。

鬱清棠沒有回她,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吃飯。她好像晚上要陪外公外婆看電視,可能暫時沒空看手機?

程湛兮點開鬱清棠的聊天框,正在思考要給她發點什麼,手機跳出了來電界麵。

程湛兮心臟一跳,眉梢躍上欣喜,以為是鬱清棠,看清來電顯示瞬間耷拉眼眉,接起來,道:“喂,曉雪。”嗓音悶悶的,不情不願。

程湛兮的助理曉雪道:“我打擾到您了?”

程湛兮收斂情緒,說:“沒有,有什麼事嗎?”

曉雪:“明天有和畫商的見麵,我來提醒你不要忘記了,相關資料發到你郵箱了,注意看一下。”

程湛兮坐到桌前,打開筆記本,單手登陸郵箱,道:“我看到了,是七點五十發的那封吧?”

“是的。”

程湛兮在京城有家畫廊,一應事務都交給專人打理,但總有些事要她本人出麵的。她一走就是大半年,工作室的人好不容易趁她回來逮到她,哪有輕易放過的道理,曉雪在和她定之後的行程,一二三四五六七,排得滿滿當當。

程湛兮邊看郵件邊嗯嗯嗯好好好地答應,在心裡嘟囔:早知道她就晚點回來了,還能在泗城多陪陪鬱清棠。

程湛兮切到電腦版微信的界麵,皺眉。

這麼久不回她?

程湛兮給鬱清棠發了個表情包過去。

鬱清棠秒回:【,】

程湛兮換到耳機通話,空出雙手在筆記本鍵盤打字:【在乾嗎?】

鬱清棠:【陪外公外婆看電視】

程湛兮勾唇:【我就知道】

鬱清棠:【嗯】

程湛兮腦子轉了轉,耳機裡的曉雪道:“程老師,你在聽嗎?”

程湛兮被她一打斷,忘記想和鬱清棠說什麼,指尖飛舞的動作停了下來,光標在輸入欄閃動著。她按了一下耳機,說:“在聽,你說什麼?”

“……”曉雪道,“你先前不是讓我給你約譚淩菲嗎?她下周有空,我給你安排在工作室見麵?”

程湛兮想了想,說:“行,她有幾天時間?”

“兩天,都是你的。”

“那好。”程湛兮笑笑,道,“乾得不錯。”

曉雪順勢賣了賣慘,說這人有多難約,言語間有誇張成分,就是為了讓程湛兮心疼心疼他們,年底多發點獎金,獎勵他們的辛苦工作。程湛兮接收到了,表示過年人人有紅包。

曉雪高興了,又說到下一件事,恰巧也是比較重要的,涉及程湛兮很喜歡的一位前輩,程湛兮認真聽著,無暇多顧。

電腦版微信的光標一直在閃動,卻沒有鍵入新的文字,始終停留在那裡。

……

泗城,老城區。

客廳裡放著家長裡短的肥皂劇,女兒和爹吵得不可開交。老年人聽力退化,每次看電視都要把音量調得很大,對年輕人來說十分吵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