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住了對方,她幫她撿起來一本東西。
淺藍色的封皮,上麵有字。
匆匆一瞥,好像是娟秀手寫的高一(7)班,至於封皮上,印刷字體印著XX中學。
程湛兮睜開眼睛,看向麵前的由紅轉綠的信號燈,揚起了笑容。
一周後。
她從喻見星那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是泗城一中的高中數學老師,高一七班的班主任,今年畢業的新老師。”
程湛兮一隻手接電話,另一隻手拿著彩色鉛筆,在麵前的白紙上隨意地塗著一副畫。
喻見星按捺不住好奇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那麼多朋友,雖說不至於地毯式搜索,但總比程湛兮這樣瞎貓碰死耗子強。
程湛兮在彩虹儘頭畫上女人氤氳在雨霧裡的背影,輕笑道:“你說的,有緣自會相見。”
喻見星:“……”
她那是信口瞎謅,誰信誰傻瓜。
喻見星聽她笑聲愉悅,道:“你說真的?”
“我騙你乾嗎?”程湛兮三言兩語把抓小偷路上偶遇對方的事講了,喻見星在那頭嘖嘖稱奇,還說要不她也去抓個小偷,萬一能撿個女朋友呢?
程湛兮無情地戳穿她:“你這個走兩步就喘的身子骨追得上小偷嗎?追上了是你揍他還是他揍你?”
喻見星氣呼呼地把電話撂了。
程湛兮在畫室把那幅畫畫完,洗手淨麵,給自己的助理打了個電話。
“程老師。”
“幫我把下個星期的機票退了吧,我要在泗城多呆一段時間。”
“好的。”
程湛兮本來就沒打算在泗城久留,臨時的落腳處,她原計劃呆一兩個月就走,是喻見星說自己一個人無聊,讓她多留一段時間。半年多的時間裡,程湛兮把泗城該去的地方都去過了,如果不是鬱清棠那段一夜情的插曲出現,她早已離開。
便利店一次,酒吧一次,路上偶遇一次,事不過三,這大概是老天給她再明顯不過的啟示,要她緊緊抓牢這段緣分。
程湛兮站在視野開闊的落地窗前,一手端著杯清茶,唇角勾起明媚的笑意。
鬱清棠。
她喝了口茶,端著走回到桌前,打開了泗城一中的官網首頁。
***
九月中旬,清晨六點半。
太陽在雲裡露了半張臉,淡金色的晨輝從雲層裡透出來。
身為泗城的重點中學,一中的校門在前兩年重修過,深灰色恢弘大氣,完全配得上它的身份。
路邊停著送孩子的轎車,有人提著書包和車裡的家長道彆;自行車的鈴聲叮當響,有人靈活地操縱著車把左突右進,車把上掛著路上買的一袋早餐,一腳蹬進校門,寬大的校服被風吹得鼓起來。
泗城一中已經開學了半個月,學生們初步適應了上學的節奏,但在一日之計的清晨,穿著一中校服的學生們仍不免懶洋洋的,稚澀的臉上帶著青春的
氣息,三五成群地朝遠處的校門走去。
依稀傳來交談的話語——
“昨天都有什麼作業來著?數學和物理各一張試卷,英語一篇小作文,還有彆的嗎?”
“化學練習冊,第一章第二小節。”
“啊啊啊啊我忘了回頭借我抄抄。”
“今天英語課要默寫,你單詞背了嗎?”
“靠靠靠,我死了!”
“早讀課背吧,英語第三節課呢,來得及。”
“來不及了,我跑著去班上吧!”
“等等我們——”
正在這時,一道沉悶轟動的引擎聲自身後傳來,那位忘記做作業的同學扭頭望去。
一道銀白色流光仿佛天邊乍現的銀色閃電,驟然闖入他的視線,沒等他看清,便從自己麵前呼嘯而過,刮得他的短發根根豎起,條件反射性閉起眼睛。
待這陣突如其來的颶風平息,後麵的同學趕上來,他的嘴巴還張開維持著“O”型。
——剛才飛過去的是什麼玩意兒?
銀白色的重型機車風馳電掣,在一路注視驚歎的目光下,張揚地停在了泗城一中校門口。
確切的說,是被門口盯校風校紀的教導主任攔了下來。
“停下!乾什麼的?哪個班的?把頭盔給我摘下來!”教導主任站在重機車前,麵色鐵青地盯著這個無法無天的“學生”,厲聲喝道。
校門口的男生女生們也停下來,竊竊私語,看今天被教導主任逮到的是哪個倒黴鬼。
來人摘下頭盔,甩了甩腦袋,一頭深栗色的長卷發散在身後,她一手抱著頭盔,另一隻手從兜裡將校牌拿了出來。
“我不是學生。”程湛兮含笑遞過去,“我是新來的體育老師。”
藍天白雲下,身量修長的漂亮女人跨.坐在銀白色的流線型機車上,長腿輕鬆地踩在地上,栗色長發隨風飄揚,像一場電影拉開了序幕。
校門口頓時響起四麵八方的驚呼聲。
男生女生們皆眼神狂熱。
教導主任接過程湛兮的校牌,再三確認了名字和照片,揮手放了行。
程湛兮重新扣上頭盔,機車油門轟鳴,駛進了學校,眨眼消失在視線。
學生們仍自回不過神。
教導主任雙手叉腰,板著威嚴的臉孔道:“要上課了,還不快點進去。”
學生們呼啦一下散了個乾淨。
教導主任繼續在門口巡邏。
“為什麼不戴校牌?你哪個班的?”
“校服拉鏈拉好,校牌戴在校服外麵。”
“男孩子頭發這麼長也不知道剪一剪,是不是要我親自給你剪啊?”
“打鈴了,還慢慢悠悠的,跑起來!快!”
***
高一年級組辦公室。
鬱清棠坐在辦公桌後,鼠標滾輪慢慢下滑,專注地看著電腦上高一七班學生的電子檔案,在每一個人的名字和照片上定格好幾秒。
其他的老師澆花的澆花,泡茶的泡茶,備課的備課,批作業的批作業,安靜的空間內偶爾響起兩句交談聲。
辦公室門被敲響了。
裡麵的老師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向門口。
鬱清棠也不例外,但她看完電腦的那頁才抬頭,比其他老師慢了兩秒。
行政部的孫老師……輕微臉盲的鬱清棠想,這是孫老師吧?
短發,黑框眼鏡,個子一米六出頭,把記下來的特征和麵前的人對上號,鬱清棠確認,是孫老師。
確定了一位,她才將目光朝另一位麵生的女人看去。
栗色長發,不戴眼鏡,身高明顯超過一米七,白衣黑褲,麵容清麗……
不等她在腦海中搜索完記憶,行政部的孫老師笑著介紹身邊的女人:“這位是程湛兮程老師,新來的體育老師。”
程湛兮含笑的目光落在鬱清棠臉上,期待看到她不一樣的表情,卻在她的眼神中再次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茫然。
程湛兮唇角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
她又不認識自己了???
她要是不喜歡她,怎麼解釋她獨獨約自己一個人?
神秘出現,露水情緣,再神秘消失,自此在自己的心裡揮之不去。
那次便利店到底是偶遇還是早有圖謀?
精心策劃還是命中注定?
喻見星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有一場心理活動,但她萬萬想不到程湛兮的心理活動會這麼複雜。
喻見星嗤道:“怎麼不是?那次便利店她對你一見鐘情,然後暗地裡調查你,在距離你家最近最有名的酒吧天天蹲守,就是想偶遇你,多麼清晰的邏輯關係。”
“我昨晚給她留了電話號碼,她沒理我。”
“萬一她偷偷記下來了呢?”
“……”
“你不信?”
“我不是不信。”程湛兮笑了,“隻是覺得她不是那樣的人。”
“你才見過她兩次,知人知麵不知心。”
程湛兮笑笑不說話了。
她雖然隻見過對方兩次,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欲擒故縱,絕對是欲擒故縱。”喻見星用看透的口吻篤定說道,“等著吧,她很快就會給你打電話的,”
程湛兮本應過耳既忘,卻忍不住生出一絲幻想。
萬一呢?
她如果主動給自己打電話,她應該說點什麼?
她並不是毫無感情經驗,卻對鬱清棠這個人可能會有的行為做不出半點預設,嗯,走一步看一步吧。
半個月後,接到陌生號碼的她心如止水:“喂。”
“XX樓盤精裝修特價……”
程湛兮:“不需要,謝謝。”掛斷了電話。
果然是她自作多情。
她把一幅鬱清棠的肖像畫交給喻見星,並告訴對方真名,讓在泗城吃得開的喻見星幫忙留意一下。
八月中旬,泗城美術館宣布將舉辦畫家程默的畫展,展期兩個月,在本市藝術圈引起轟動,不少人慕名前來。
泗城雖然不比京城、海市繁華,但是個藝術氣息較為濃厚的城市,經常會有各種各樣的歌劇、音樂會、展覽,這也是程湛兮當初選擇來泗城的原因。
而程默來到泗城的消息也通過美術館長傳了出
去。
晚上有個圈裡人的小飯局,人不多,美術館長邀請她,程湛兮斟酌了一番,答應了。
程湛兮因為家境優越的原因,極少在外麵帶有應酬性質的社交場合露麵,工作方麵有助手替她打理。她隻潛心創作,至於她的畫賺不賺錢,賺了多少,是不是有人在外麵詆毀她,一概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