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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之後 玄箋 12691 字 9個月前

程湛兮補充道:“比我小兩歲,也可能和我差不多大,總之不會差很多。”

年輕媽媽等她繼續說,卻沒了下文。

兩人對視一眼,年輕媽媽道:“明白了,我會留心的。”一個叫默默的,年齡在24-27之間的年輕女人。

兩人交換了聯係方式。

程湛兮沒報什麼希望,二十年過去了,就算找到了對方,說不定她也忘記自己了。

下車前,程湛兮將自己在車上畫的畫送給了小女孩。

早春的碧綠的稻田裡,穿著白裙的小女孩大笑著奔跑在田野上,手裡拿著彩色的氣球。

***

從風和日麗到狂風驟雨,不過幾站公交車的距離。

程湛兮站在公交車站牌,低頭看了看手機導航上顯示的距離酒店步行八百米,她環視四周,拖著行李箱穿過馬路,躲進了路邊的一家24小時便利店裡。

天邊傳來轟隆隆的滾雷聲,狂風呼嘯,天和地瞬間暗了下來。

道路兩旁的樹葉在風中瑟瑟發抖。

程湛兮不好意思乾避雨,在貨架走了一圈,拿了瓶飲料。她到前台結賬,發現店裡多了一道女人的人影。

她背對著自己,身量清瘦,穿黑色及膝長風衣,同色長褲,在屋外的暴雨聲中,更添了一份冷肅。

長發亦是黑的,未染未燙,此刻被雨打濕,黑得越發柔亮,令人聯想起上好的絲綢布料。她微微偏著頭,抬手將黏在脖子裡的濕發挑出來,露出來手腕到指尖的一段皮膚,很白,很美。

細長分明的手指也是濕的,泛出冷白冰透的色澤。

程湛兮多買了包紙巾。

她走到對方身側,看見她眼尾有一顆淡淡的小痣。

程湛兮收回視線,探手將新買的紙巾遞到她麵前,溫和禮貌。

“你好,我這有紙,你要不要……”

鬱清棠轉頭,朝她望過來。

程湛兮忘記了呼吸。

她覺得,就這一眼,她的心跳,便停了。

酒店前台望著她的背影,歪了歪頭,沒有把這件事留在記憶裡。

奇奇怪怪的客人多得是,半夜離開的並不罕見。

淩晨的出租車不好打,好在這裡是市中心,鬱清棠上網約車軟件打了輛的士,司機是最常見的中年男性,氣質普通,相貌平平,鬱清棠坐在後座,神經崩得緊緊的,腦子裡不間斷地上演著社會新聞裡報道過的案件。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晚回家。

她有點後悔,應該在酒店待到天亮再出來。

黑夜靜謐深沉,街上車輛稀少,幽暗仿佛張開口的巨獸,蟄伏著,潛藏著。再次路過零度酒吧門口那條街,又過了十分鐘的車程,出租車停在某高檔小區門口。鬱清棠下了車,看到近在咫尺的亮著燈的門衛崗,提心吊膽了一路的心臟終於暫時放鬆下來。

“可以的話麻煩給個五星好評。”從降下的前車窗裡飄出中年司機憨厚的聲音。

鬱清棠在遠遠的地方看進車窗,點了點頭。

出租車重新駛入夜色,被黑暗吞噬。

鬱清棠刷開小區門禁,在通明的路燈下快步走向住的那棟,孤身乘坐電梯上樓。

直到進了家門,打開客廳的燈,室內亮如白晝,她才按部就班地在玄關換了鞋,給自己倒水喝,一個人去浴室洗澡。

昨夜的那個女人十分溫柔,幾乎沒有弄疼她,也體貼地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隻有某處傳來的異樣感覺讓她在水聲中回想起某些零碎的片段。

……

鬱清棠換了睡衣,從浴室出來,再次去外麵倒水,看到掛在客廳牆壁的一幅油畫——《暴風雪》。

落款是程默。

程默是一個近年來聲名鵲起的畫家,極為擅長油畫,也會木炭畫和水彩,先在國外出名,爾後名聲傳回了國內。鬱清棠對這個畫家了解不多,寥寥幾語是以前和她一塊去看畫展的同學告訴她的。她隻喜歡程默的畫,不在乎畫家本人怎麼樣。

《暴風雪》是程默去年創作的作品,畫的是海上呼嘯的暴風雪裡,烏雲密布的天空,一條漁船在卷起的風浪裡航行,桅杆吹得歪斜,將斷未斷,高高置於風浪尖上,命懸一線,不知道下一秒會被海浪拍成碎片,還是會再次幸運地逃過一劫,終得見太陽。

色彩深沉內斂,運用到登峰造極,整個畫麵極富張力,每個站在畫前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神魂動蕩,仿佛也被卷入這場不知生死的暴風雪。

鬱清棠捧著水杯,仰頭看了許久,自嘲地笑了笑,離開了客廳。

逃不過去的,風雪永不會停止。

這幅畫鬱清棠花了三百萬的高價在京城拍下來,她雖不至於手頭拮據,但三百萬幾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積蓄,往常她不會這麼衝動。但當時她恰好得知自己被衛家訂婚的消息,又巧合地看到了這幅畫,懷著一腔難以名狀的情感拍下了《暴風雪》。

大抵是物傷其類,兔死狐悲。

唯有藝術能夠讓人真正的感同身受。

鬱清棠學校有點事沒處理完,隔天搭乘航班回了趟京城,從老師辦公室出來,手機鈴聲響了。

鬱清棠走到陰涼處,接起來,清清冷冷道:“二伯。”

電話那頭的聲音衛二伯樂嗬嗬的,道:“清棠,回家一趟嗎?老爺子盼著你呢。”

鬱清棠努力沒有讓自己的嘴角勾勒出譏嘲的弧度,她垂下眼瞼,異常平靜地回道:“好。”

衛二伯:“正好商量一下你的婚事。”

鬱清棠:“但憑二伯做主。”

衛二伯假惺惺說了句:“那怎麼行,總要你自己同意的嘛。”

鬱清棠看了眼頭頂的太陽,亮得快沒有邊緣了,午後兩點,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

現在去衛家,可以不用吃晚飯。

“我現在就過去了。”鬱清棠下了階梯,走進烈日裡。

綠草如茵,鬨中取靜的市中心,一座偌大的彆墅拔地而起,正是衛家的主宅。

衛家老爺子掌權,老爺子年逾八十,依舊精神矍鑠。共育有四房兒子,鬱清棠的父親是三房,其餘幾房開枝散葉,熱鬨得不行,唯有三房人丁單薄,鬱清棠母親難產早早去世,隻有三子衛庭玉和鬱清棠兩個人。

鬱清棠前麵還有大房和二房的六個堂兄弟姐妹,在孫子輩裡排行第七。

她許久不來衛家,門衛不認得她,將她攔下,讓她登記名字,並打電話詢問衛宅的管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後,狐疑地看了鬱清棠兩眼,放她通行。

衛家的傭人在彆墅院門前掃地,鬱清棠握著挎包背帶的手指緊了緊,目不斜視地走過去。

傭人抬起頭,反應了幾秒,重新彎腰掃她麵前的地麵,懶洋洋地招呼:“七小姐。”

掃把的灰塵揚起,落在鬱清棠乾淨雪白的鞋麵上。

鬱清棠避開掃帚,走到一邊,低低應了聲嗯,繞路往院門裡走去。

身後響起汽車的引擎聲,一輛純黑的邁巴赫停在彆墅門口,鬱清棠沒有回頭,腳步都未停一下。

傭人恭敬討好的聲音傳進耳朵。

“九小姐,十二小姐。”

衛九眯了眯眼,看著前麵那道人影。

傭人忙諂媚道:“九小姐,是那個……”

他張了張嘴,卻故意隻發出“阿巴阿巴”的聲音,表情誇張到滑稽。

引得天真無邪的衛十二咯咯笑。

衛九寵溺地點了一下妹妹的鼻尖,望著鬱清棠的背影,揚聲嘲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啞巴回來了。”

***

夏日的燥熱中,蟬鳴聲沒完沒了。

程湛兮拉著喻見星回了趟零度酒吧,對喻見星八卦昨夜的話語充耳不聞,直奔酒吧後台。

喻見星是個玩得開的,人緣頗廣,她來泗城這麼久,和酒吧老板攀上了點交情。

程湛兮開門見山道:“昨天晚上坐在沙發角落裡的那個女人,穿著竹青色的長裙,左眼這個地方有顆淚痣,長得很漂亮,請問你有印象嗎?”

對麵坐著的酒吧老板道:“有。”

漂亮的女人總是引人注目,何況開LES吧的老板本人就是個LES,事實上老板親自去搭過訕,碰了一鼻子灰回來。

“她經常來。”酒吧老板回憶片刻,道,“大概三個月前開始,我每次來酒吧,她都在那裡。”

三個月前?

那不是和自己來泗城的時間一致?

酒吧老板補充道:“不過我不是每天都過來,我可以幫你問問這裡值班的服務員和調酒師。”

酒吧的值班表很好調,大家都對鬱清棠印象深刻,私底下還有討論過這位奇怪的客人。沒花多少時間,便確定鬱清棠幾乎每天都來,缺席的隻有兩三天,大概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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